正文 第1章 緣起

在密密的花枝間，安可惜屏住呼吸，悄悄蹲在那，聽著外面娘親和尚夫人的對話：「藍雪，還記得你我當初的約定嗎？」母親的聲音總是那麼好聽，似春風佛耳一般。

「怎麼會不記得呢？」尚夫人的聲音則洪亮得多，顯然在這個家，她握有絕對的主導權：「當時我們說好了，若生男，結拜為兄弟，若生女，結拜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那曖昧的停頓之後，是兩個女人的大笑，然後異口同聲說出：「就結為夫妻。」

安可惜不太懂得娘親為什麼會笑得這樣開心，只是很不喜歡尚夫人一見到她，就緊緊握著她的手把玩，上下打量，又誇張地對母親說：「哎呀，雲娘，看你生的這個女兒，粉雕玉琢的，真是可愛。」她的臉頰又會被尚夫人狠掐了幾下。

她不喜歡被人這樣《折磨》，所以只好躲起來，安安靜靜的待著，免得再遭毒手。

然而，就在這片寧靜氣氛中，一道童稚嗓音驀地揚起：「小妹妹，你在做什麼？」忽然，她的腳前出現一個小小的影子，一個柔細的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起，這聲音帶著些頑皮，似乎只是為了嚇她一跳而已。

但她平靜地回頭看了眼，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正半蹲在那，朝她微笑。如果說她是「粉雕玉琢」的話，那這個男孩子才真是漂亮得「精巧細緻」，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般在她面前眨啊眨的，皮膚白皙又粉嫩，五官也柔美得不像話，若不是他穿了一身男孩子的箭袖裝，她真會以為他是女孩子。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清秀白晰的臉蛋板了起來，小小的唇瓣抿成一條線，無聲訴說著自己的不悅。

「我是尚蓋贊啊。」小小的手指頭指著自己報出姓名，仿佛這樣就代表兩人認識了。

小蓋贊笑咪咪地舔著手中的冰糖葫蘆，擠啊擠的擠到他身邊去，重複又問一次：「小妹妹，你還沒說你在做什麼？」

「我才不是小妹妹！」小可惜不高興地糾正。看看他，個子跟她一樣高，還敢叫他小朋友？

「那你叫什麼名字？」舔著糖葫蘆頗為開心的追問。

瞠大俏目瞪人，小可惜考慮著是要告訴他姓名，還是任由他「小妹妹小妹妹」的喊下去。

「她們剛才說的話你明白嗎？」一點都不介意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

看著他，她覺得他很吵。

「我娘和你娘想讓我們倆做夫妻。」小蓋贊悄聲說，他眸子閃動的詭笑讓安可惜很不舒服。

於是，也不管自己是否真懂「夫妻」這個詞，她就立刻回道：「我才不要和你做夫妻！」

「為什麼？」小善贊訝異的表情上有抹受傷的情緒閃過，這輩子……當然，目前只有六歲的這輩子，還沒有人拒絕過他什麼呢：「和我做夫妻有什麼不好？」

「和你做夫妻有什麼好的？」

小蓋贊的黑眸骨碌碌亂轉，掰著指頭細數，提出好處之一：「我家有很多錢，可以給你買很多好看的花衣服。」

她聽後冷笑：「我最討厭花衣服了。」

「那、我家庭院這麼大，我們可以在這裡面玩捉迷藏。」被拒絕沒關係，他馬上提出好處之二。

「我不喜歡玩捉迷藏，而且我們柳城的庭院比你家這還大很多。」

「嗯……我爹娘都很疼我，你和我做夫妻，我爹娘也會很疼你。」馬上提出好處之三。

小可惜覺得他說的越來越好笑：「我有爹娘疼，為什麼還要你爹娘疼？」

小蓋贊絞盡腦汁地想：「那麼……你和我做夫妻……晚上我可以幫你暖腳，就像我娘給我暖腳一樣，或者我陪你睡覺，你就不怕鬼了。」

她啐了他一口：「呸！誰要你暖腳！你才怕鬼呢！」

樁樁件件的好處都被否定，那男孩子漂亮的眉毛一沉：「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做夫妻嗎？」

「我又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和你做夫妻？」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小蓋贊的眉頭皺緊：「見到我的人都喜歡我。」

「我就不喜歡。」覺得和他說話很無聊，她決定起身，從花木之間走出去。

「你生氣了嗎？」拉住她，小蓋贊不讓她走人：「你不肯嫁給我沒有關係，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娘親說，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我的糖葫蘆可以分享給你吃！」話落，在還來不及拒絕與閃躲下，滿是口水的糖苦蘆已經被他一把塞進她嘴裡。

「唔……唔唔……」被塞得滿嘴甜膩，小可惜咿咿唔唔說不出話，有股作嘔想哭的衝動。

嗚……她吃到他的口水了，好髒啊！

「很好吃對不對？」以為她感動得眼眶泛淚，小蓋贊很夠朋友地拍拍他，一副「不用太感動」的表情，然後馬上將已有一半消失在他嘴裡的糖葫蘆迅速抽回，很快地兩三口吃得一乾二淨。

「你……你好髒，竟然讓我吃你的口水！」好不容易吐掉嘴裡的酸甜，小可惜第一句話就是憤怒指控，清秀的小臉因太過生氣而漲得通紅。

「可是我也有吃你的口水啊！」無辜地眨了眨眼，覺得她好計較。

「是你自己要吃的，關我什麼事？」氣急敗壞，小可惜漲紅了臉，瞠著大大的水透眼眸瞪人。

這人真是無賴，害怕再受到茶毒，她猛然離開所在的位置。小蓋贊在後面叫了一聲：「小妹妹，你還沒說你叫什麼？」

「可惜。」她答了一聲，又想起自己忘了加上姓氏：「安可惜。」

男孩子在後面悶悶地說：「安可惜，你會喜歡上我的！。」

安可惜頭也不回的走了。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難道還能強迫她喜歡不成？至於為什麼不喜歡，她也說不上來。也許因為自小在她眼中最了不起的男人，該是像父親那樣，是一個在沙場上建功立業、豪氣干雲的大將軍，哪怕是滿臉的大鬍子，一身的汗臭味，都讓她覺得親切。

而這個尚蓋贊，漂漂亮亮，乾乾淨淨，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一身香噴噴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薰染了什麼，她才不會喜歡這麼像女孩的男生呢。

至於什麼做夫妻，那更是可笑，娘肯定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反正爹說過娘總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這一次，一定是娘的稀奇古怪病又發作了。

再過幾天，等爹和朝廷述職之後，他們全家就要返回邊關柳城了，只有那才是她最喜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