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女代父職

萬甯國景壽十五年。

柳城守將安如海將軍年初因為罹患重病不幸病逝，他是萬甯國第一武將，鎮守邊關多年，深得百姓的愛戴與朝廷器重，因此他病逝後，朝中遲遲不能尋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來代替他。

直到上個月，安如海的女兒安可惜上表朝廷，學花木蘭一般，願女代父職，鎮守邊關，而保鎮也有多名副將聯名懇奏，力薦安可惜，才終於讓朝廷做出決定，封安可惜為柳城守將，賜名卓姿將軍。

按規矩，任何被冊封的朝臣必須入京面聖，謝恩領封。現在是春江水暖的季節，京城又是全國繁華之地，所以當一行格格不入、武人裝束的兵將入城時，立時引起了城內不少人側目。

馬隊最中間的是一個女子。柔美的五官，修長的脖頸，小小的螓首，只是神情清冷得不像女孩子所該有的氣質，而像一般男子般英姿颯爽，身上的鎧甲也昭示著她與眾不同的身份。她就是進京受封的卓姿將軍——安可惜。

從柳城趕到京城來，她已經和手下副將們趕了七天七夜的路，雖然有些疲憊，但是卻懈怠不得。此次入京對於她來說，受封帥印並不是最重要的。

鄰國東嶽近幾年國力壯大得很快，在軍事上也越來越有虎視眈眈之心，她父親生前希望能加緊對柳城的防守，加固城牆，提高士兵的裝備，但是朝中遲遲沒有撥下款項落實，這一次入京，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耽擱此事了。

「小姐，您應該先入宮面聖。」副將安思道是她家的家臣，自小就跟隨著她父親，所以跟了安家的姓，不僅是安如海的心腹，也是他去世後，安可惜非常倚重的左膀右臂。

安可惜想了想，問：「要見陛下，先要遞摺子奏請吧？」她雖不是很懂禮節，但依稀記得父親生前每次面聖都是如此。

「對，先要交摺子到禮部，然後按簽號排位，快的話，三天之內就可以見到陛下。」安思道曾多次陪安如海入京面聖，這道流程他非常清楚。

「那慢的話呢？」

「十來天。」

思忖片刻，她忽然說：「那我們先去戶部。」

「戶部？」他訝異：「您去那邊做什麼？」

「要錢。」安可惜一咬唇。

安思道忙說：「可是我們和戶部沒有交情。戶部尚書聽說雖然是個剛上任的新官，但是很有手段，我們貿然去見，未必能達到目的。」

玉石般的瞳仁兒閃過一絲輕蔑的光芒：「是個貪官吧？我不怕他，再說只是見一次，探探虛實，若是款項卡在戶部，而不是陛下那，這個尚書便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他叫什麼？」

另一副將接話：「聽說姓尚，是去年殿試的頭名狀元，叫尚蓋贊。」

安可惜的眼波一震，喃喃低語：「怎麼是他？」

萬甯國的戶部現在很熱鬧。

每年春季都是戶部聯繫其它五部統計去年所有支出和收入的時候，要在十天之內將所有帳目計算清楚，封裝成冊，呈報皇帝。按照慣例，應該是各部先辦各自的差事，然後一體上交到戶部，再由戶部統計好呈交內宮中丞，但是今年因為戶部尚書要求各部尚書親自帶人到戶部結算，使得所有人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

按理說，一個剛剛上任的戶部尚書，不該有這樣的權力要求其它幾部做什麼，但是這個尚蓋贊卻又有點不一樣。

其父尚清譽曾任吏部、工部尚書，而尚蓋贊不僅是家學淵源，而且為人更是聰穎異常，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解元，要不是中途其母病逝，要守孝三年，說不定十八歲的他就能參加殿試。

十九歲，尚蓋贊服孝完畢，參加殿試，果然一舉奪魁，被陛下欽點為狀元，從此步入官場，一路平步青雲，二十歲就當選戶部尚書。還不僅如此，因為皇后與尚蓋贊的母親是表姐妹，而且從小在尚蓋贊母親家中長大，感情比親姐妹還更勝一籌，所以對尚蓋贊格外喜愛，在他的母親病逝之後，皇后幾乎將他視若己出，尚蓋贊進出皇宮猶如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容易。

還有小道消息說，其實陛下並不僅僅是讓尚蓋贊當戶部尚書這麼簡單，說不定只是讓他在這個官職上歷練一陣子，賺出一些名望，他日就會是當朝丞相了。

有這樣的背景身份，試問誰還敢輕慢小覷他的命令？只是叫人疑惑的是，戶部大堂上，眾人忙得團團轉，可尚蓋贊本人卻不在大堂之上，他在哪兒呢？距離大堂不過片刻的路程，後院的清心堂，身著一品官服的尚蓋贊正歪著身子坐在桌案旁，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枚晶瑩碧綠的寶石，眯起狹長鳳眼，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隨後一笑，垂下手：「張大人真是太客氣了，這麼好的寶石，該給尊夫人配戴才對。」深紫色的官服襯托下，年輕俊美的臉笑得那樣張揚無忌，即使他眼中明明白白的情緒都是貪婪，也能笑得純潔無瑕。

站在他手邊的那位五品官謙卑地躬身：「這是卑職的家傳之物，家中之人不配使用這麼貴重的東西，只有孝敬大人才算相得益彰。」

「是家傳之物啊……」尚蓋贊拉長了聲音，顯得很為難的樣子：「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他歎著氣將寶石往前一遞：「正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在下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願枉做小人。這事情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我丟盡顏面？若哪天陛下知道了，問起來，我也無言以對。」

五品官急忙跪倒，連聲說道：「大人可以放心，這東西雖然是我家傳之物，但是除了下官與拙荊，就是膝下兒女也不曾見過，旁人更是不會知道，大人只要收下，下官到死也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尚蓋贊托著腮，眼睛一直瞄著這枚翠綠的寶石，感慨道：「大人對本官真是太好了，本官該如何回報呢？」他頗為費心似的思量了好久，才悠然說：「好像襄城還缺個知府，雖然只是四品官，但是那比你現在的南園縣總是富庶些，前些日子丞相來問我人選，我還沒有想好，就沒有報上去，不知道大人可願意搬遷？」

五品官大喜過望，連忙叩頭：「大人對下官的提攜栽培，下官沒齒難忘！」

他微笑著彎下腰，剛要伸手去攙扶，忽然外面有人匆匆入內稟報：「大人，保鎮有位安將軍求見。」

尚蓋贊一愣：「安將軍？」隨即他便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笑得真誠許多：「還未受聖命正式冊封，怎能自稱將軍？叫她在外面等，本官現在有事，稍後才有空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