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章：故人歸來 紅酥手1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抔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娉娘的歌聲一如既往的婉轉動聽，陸遊的《釵頭鳳》自她的唇裡逸出，伴隨著青蔥五指間悠揚的帶有傷感的琴聲，覆著一層碧綠輕紗的姣好的面容上，深色的眼瞳帶著不經意的魅惑，在昏暗的略顯迷離的五彩燈光呷，滲透出一種令人欲哭無淚又無可奈何的近乎決絕的憂傷，，似乎在她那美麗而妖嬈的身體裡正在跳動的心臟中，潛藏著他人無法窺知卻莫名讓人感到酸澀的無盡的心事，一如她此刻動聽卻讓人聽之而感到窩心的歌聲…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這裡是「紅酥手」。

它與銘居、解千愁、不歸分別是帝都最為出名的歌坊、茶樓、酒肆、客棧。

它的名字就像女子的手一樣柔軟而細膩。

從裡面傳出的歌聲，也像柔情的女子一樣，令人感到心疼而惋惜。

但這裡不同於其它的歌坊。因為，這裡並不是賣藝的地方。

在這裡，唱歌純屬於一種消遣，亦或是一種娛樂。在這裡唱歌的人，是女子，也可以是男子。

但他們並不屬於這裡。不管從本質還是從表面上來講，他們都是自由的。

他們之間有的本身就是紅酥手的人，或者說是主人，從兩年前建坊伊始，就已落身此處；有的人，是帝都裡出名的才情男女，喜好風雅，慕名至此；有的人，卻是宦官世家，王侯將相的達人子弟，富修養，長文采，閑余時光尋一心得。不論是貧，是富，是尊，是卑，在這裡，都是平等的。你想走，可以走，你想留，也可以留。但是，有一個前提，想要在這裡唱歌，必絕惡俗，而有善名，才高為得，情高為性，心純地淨，良善為安。

要在這裡唱歌的人，須先報之名號，由坊中之人查明來歷，若為真性情也，將以古玉名綠燚者，以其名刻牌，發之，就可長駐於此。

而來這裡聽歌的人也是一個道理。

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富貴錦身，無牌，不得進。不畏權，不懼勢，惡名在身者，一律拒之以外。絕不通融。

而穆王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相傳，「紅酥手」初建伊始，以其特異之風，迅速風靡帝都。一日，穆王出遊，偶聽其聲，執意進之，因無牌，遭拒。穆王亮其身份，仍遭拒之。怒，傳京兆府伊，欲毀之。若非當時廣得仁名的睿王殿下在場，現在只怕是早已沒有了「紅酥手」這個招牌。

後來，穆王數次前往，仍無門而入。不畏強權，由此可見一般。

但也因此卻也得罪了穆王。

在帝都裡生活，「穆王」兩字無疑是生存的第一大禁忌。你可以在一個橫行霸道的街頭混混面前明張目膽的說他的壞話，然後承受他的怒氣以及一次突如其來的暴打；你可以在一個高官府裡仗勢欺人的奴才面前大聲的辱駡他的主人，儘管是冒著被打斷雙腿的危險；你甚至可以在大街上故意突然跑出來不怕死的衝撞丞相墨修的官轎，然後被治上一個冒犯朝延命官的罪名。但是，你絕對不可以得罪穆王，哪怕一句是非，明地裡，暗地裡，都不能說。

如果你想死得很難看的話。

所以，對以「紅酥手」時至今日仍能夠屹立帝都而巋然不倒，帝都子民無一不是發自內心的致上了最崇高的敬意。

而聚集紅酥手的人，自然不是不怕穆王的權威。但是，他們卻仍然義無反顧，自然是有原因的。真真性情乃是其一，才高性傲乃是其二，鶯歌婉轉乃是其三，窈窕淑女自是其四。

而論窈窕淑女，娉娘自是其中之一。

娉娘是「紅酥手」的主人，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人們知道的，永遠是她那悠遠飄揚的琴音，婉轉憂傷的歌聲，文采高傲的性情，以及她那超凡脫俗不似凡間俗物的姣好容貌，雲發豐豔，蛾眉皓齒，顏盛色茂，景曜光起，奇葩逸麗，淑質豔光。

但她卻不輕易登臺，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須得天時地利，以及人和。

豔陽高照，萬里晴空是為天時，古琴珍意，布調順心乃是地利，而所謂人和，便是她的心情。

而最重要的，也是她的心情。

她若心情不好，哪怕早有約定，也斷斷不肯登臺，縱是睿王殿下親自相請，也絕不會賣了面子去。但若心情奇佳，縱是前兩樣不順心意，也會心血來潮的撫上一曲。有人說她持才傲物，也有人贊她秉性高潔，而她自得其樂，全不在意他人究是如何評價。

就像今日…

「娉娘今日怎肯登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