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費盡心機為幾何

「有勞娘子了，以後一切就交給娘子了。雖然相處的不很愉快，但是還是很感激娘子。娘子能否將燈挑亮一些，現在有些看不清楚。」躺在床上的人似乎咳喘的也沒有剛剛那麼厲害了，只是聲音依舊很微弱，似乎馬上就要消失一般。

那銀心道：「現在家裡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咱們能省的地方還是省下來吧。雖然現在是太平年代，不過，咱們家還是勉勉強強能填飽肚子。如果發生個天災人禍該怎麼辦，所以還是省著用，摸黑喝吧，我幫你。」銀心左手扶起中年男子，將藥送到男子的嘴旁。

男子喝了一口，又吐出了一大半，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的道：「娘子，這個藥怎麼這麼苦啊。雖然良藥苦口，可是這個藥完全不能下嚥。娘子，這藥，好難喝。所以，我不喝了，真的是喝不下。」

「良藥苦口利於病，是讓你吃藥又不是讓你吃山珍海味，怎麼會好喝？」在中年男子喝第二口時，那銀心就勢一灌，如同倒糞尿一般，全部灌下喉嚨了。那銀心將中年男子放平，粥碗一撇，慌忙起身，似乎床上有什麼不乾淨的事情一般。

野軒火見狀更加不解，明明以前這個銀心，並不是這麼照顧大伯的啊。怎麼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似乎大伯成了她的包袱一般。人家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莫非夫妻之間也是這樣嗎，還真的是讓人傷心。

剛剛放穩，就聽到原本躺在床上的那男子在不斷的叫喊。極為痛苦的道：「娘子，這藥不但苦，而且吃完了肚子好難受。肚子好痛，像是被誰在用力攪拌一般。肚子好疼，疼……這感覺就像是油煎肺腑，火燎肝腸。心窩裡像是被誰塞進了滾燙的烙鐵，肚子裡被人用刀棍亂攪。」那男子不知道哪裡來了氣力，竟然打起滾兒來。

遠離床旁的銀心，突然走近，咬了咬牙，飛速的騎在男子身上。用雙腳固定住男子的頭，爾後拿起一個枕頭，狠狠的壓在了男子的臉上。不消多時，男子的手腳便停止了掙扎。銀心滿臉淚痕的拿開枕頭，但見那男子咬牙切齒，臉色鐵青，七竅流血，動彈不得。

銀心似乎也怕了，迅速將手中的枕頭扔到在地上，爾後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那雙手。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的相公，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自己做了什麼，剛剛做了什麼。

街上傳來了打更聲，一個男音慢慢的說道：「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正是這聲音，驚醒了癱成一團的銀心。她這才猛地喘了一口氣，稍微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亂糟糟的頭髮，爾後急忙敲了敲牆壁。

不一會兒便有腳步聲響起，隨即叩門聲也響了起來。銀心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爾後打水洗了臉，親自開門迎客。夜色昏暗，但借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出來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子。

老婆子將燈籠吹滅放到一旁，爾後便翻身插上了門。

疑惑的望瞭望那個顯得有些淩亂的銀心，老婆子的視線又轉移到床上。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於是老婆子伸手摸了摸，爾後有些不解的問道：「身體的溫度很低了，看來事情已經完結，你又何必叫我？」

「老媽媽，雖然已經完結了，只不過，我現下腿腳兒軟，不知道也沒有力氣做什麼了。所以，萬般無奈之下，才向你求助，希望你能夠主持大局。」那銀心說話還是有些氣喘吁吁，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老婆子瞄了銀心一眼，心想床上這些東西，大概可以推測出當時的情形。著看起來那銀心明明剛剛下手快速利索，所以現在又裝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既然當初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闊太太，現在又流淚作甚，莫非現在還想要立一個什麼貞節牌坊。

老婆子把衣袖卷起，從外面裝了一盆水和著抹布端了過來。那老婆子用濕了的抹布往中年男子的臉上擦了一擦，爾後把七竅流血的痕跡擦拭乾淨，絮絮叨叨的道：「已經經過那麼多事，有什麼可怕的。不過是小事一樁，娘子不必放在心上才好。只希望明日那大官人八抬大轎來抬時，還請榮華富貴了以後別忘了我才好。」

銀心也漸漸的鎮定下來，爾後坐下來兀自喝口茶道：「那是當然，若不是王媽媽的幫忙，事情也不會進展到這裡不是。不過，王媽媽，大麻煩雖然已經解決，可是這個屋裡還有這個小麻煩。不知道這個小麻煩，如何處理是好，還請王媽媽你再貢獻一計。若真有事成之日，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

「樂貴進大官人不是說了嗎，這個小麻煩也要一併解決。雖然現在年紀尚小，但是長大了也是一個禍害。斬草要除根，向來是樂貴進大官人的一貫做事手法。若不是小娘子你長的像極了樂貴進大官人的那位青梅竹馬，想必也不會有這麼一出。」王婆子冷哼了幾聲，慢慢的說道。這個事情還真的是夠麻煩的，竟然還讓她跑來這裡盯著。

銀心聞言，攏了攏衣服，慢慢的道：「本來我也想照著樂貴進大官人說的去做，可是你也知道，我雖然馬上要嫁入樂貴進家裡了。但是手頭上還是多有點兒銀兩好，怎麼也得買點兒禮物去那邊打點一下關係啊。而且，我也總得好好的謝謝王媽媽你啊。所以，王媽媽，你看這事兒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老身不明白娘子的意思，要知道一旦嫁入了樂貴進大官人的家中，娘子可就像掉進了金窩銀窩，怎麼會卻錢花呐。娘子還真的是會開玩笑啊，樂貴進大官人吩咐的事情，我可是不能夠隨便處理的。」王婆子語帶威脅的道，她才不管對方是誰呐。

銀心歎了一口氣，慢慢的道：「我這也是不得已啊，樂貴進大官人家裡雖然有錢，可是那錢我也不能夠輕易得手。想必需要經過一道有一道的手續，所以與其聽從樂貴進大官人的命令，還不如將這個孩子買了。我自己也好藏點兒私房錢，以備不時之需。並且這個家，明眼人都能夠瞧得出是家徒四壁，你說我該那什麼來謝你呐。」

「老身明白娘子的意思了，原來是為了錢啊。這個小麻煩，現在才六歲，也成不了什麼氣候。我看不如這般，交付於我，讓我用她給你換幾兩銀子回來，也好藏做私房錢。不過，王老婆子可是不會做賠本生意，也不會白跑腿的。」老婆子雖然臉上皺紋一大把，但是手腳麻利，腦子活絡，轉眼就是一個鬼主意。

那銀心聞言笑道：「這是自然，咱們六和四分賬，你六我四。我媽媽，你覺得如何？倘若真能夠買一個高價，便是再好不過了。些許明日請個把人來弄一個喪禮，爾後便將這丫頭交給你吧。賣給大戶人家做丫鬟也好，買入青樓做粉蝶兒也罷，只是希望能夠得一個高價。」

「娘子暫且放寬心，這個丫頭雖然她大爹長的是一個三寸樹皮丁兒，她這模樣，倒是看著也靈巧。如果老天保佑的話，說不定能夠進入一泓翠綠閣。娘子，最近兩天看緊這丫頭一些，省的煮熟的鴨子飛掉。」老婆子收拾妥當，將廢水扔去爾後燒掉抹布，便轉身離去。

野丫頭也想要去關上門，結果卻被那個銀心喊住道：「你別動，從今天開始，我在那兒，你就在那兒。不准離開我身旁半步，否則少不了你一頓竹筍炒肉，聽明白了沒。你可是我的銀子，要不是你的大伯身無分文，我還用在你身上動歪腦筋。」銀心明白，雖然王婆子看似已經答應了，可是卻還是不得不小心。畢竟那王婆子不是吃素的，一點兒小蛛絲馬跡都不能露出，否則就會被那個人輕易看穿。

銀心不知道萬花叢中過的樂貴進大官人看上了自己那一點，或許真的是自己和他的那個青梅竹馬有些相像。不過，還好，起碼肚子裡的孩子這次不用陪著自己一起去地獄了。孩子的親爹，絕不會白白的死去，絕不會。現在黑不是黑，白不是白，所以沒有別的辦法。想要為野家留一點兒香火，自家相公就必須得死。

銀心想人這一輩子還真的是不容易，原本她打算嫁給這個相貌醜陋的人過一輩子也行。反正怎麼著不是一輩子啊，只要兩個人你勤快我勤勞，安心治家就行了。誰料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雖然不知道前線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不過絕對和那個樂貴進脫不開關係。那個人雖然有些許本領，可是比他家的二弟可是差遠了。為什麼現在英雄死了，狗熊卻活的好好的。呵呵，還真的是一個讓人難以明白的世界。不過，所有的血都不會白流，所有的人都不會白死，欠下的債，總會討回來。

銀心她一個婦道人家，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任那個狗官予取予求。銀心明白，這年頭，做一個貞潔烈婦還算容易，可是想要救活一家子人，留下一襲香火，可就太難了。她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只能夠這樣處理事情。

銀心將野軒火拉到自己的身邊，低聲道：「小火，如果想要活命，這幾天就要一直和我鬧彆扭，要恨我。而且，不管你會被王老婆子買到什麼地方，你都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所以，剛到那個地方的時候，你要學會假意順從，爾後再找機會逃走。記住了嗎，記住我說的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