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剪不斷的厚皮臉

忙時勤於公事，閒暇十分欣賞古跡，李天元的生活應該說還算是過的充實而有意義的。可是，心中還是有些憋屈，因為現在的日子和自己當初所想，相差甚遠。當初之所以選擇參軍，並不是要過這樣有意義的生活，而是準備馬革裹屍血灑戰場來著。只是走入了軍營，李天元卻深深的感覺到一個人的無力，感受到的只是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

雖然是盛世，然而卻也已經漸漸式微，人民也陷入了不能夠飽腹的境地。而自己偏偏什麼都不能夠做，不能夠救命于水火，解民於倒懸。非但不能夠為民請命，甚至連基本的戰場殺敵也不能。

這些可以暫且忍過，更加讓人覺得可笑的是，他竟然被派去作保鏢。呵呵呵，老天爺自幼練武，不能在戰場上和敵人浴血奮戰拼一個你死我活，竟然還要去護送所謂的大人。好笑，真的是好笑的緊。他李天元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大才，不過這樣的任務，還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再說自己要保護的樂貴進大人，是何種人物？聽說家財萬貫，都是搜刮來的。聽說曾經戰場殺敵，不過功勞也是竊取的。聽說升職很快，溜鬚拍馬的功夫必定是一流的。若是保護一個受人愛戴的大人也行啊，竟然去保護樂貴進這樣的人渣。呵呵呵，讓他李天元一個將軍去給樂貴進這樣的人做保鏢，還真的是可笑的緊。

天佑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右舷宗駕崩，十月葬于樂昭陵。為了修築陵墓，樂貴進大人親自來太原山選擇千年古木。聽說樂貴進大人花了三個月來應付這一樁公務。可是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已經接連五個月未曾有一滴雨的地方，河水早已經乾涸，木料根本運不出去。而且比起這個，更有滿地的災民需要解救。

可是樂貴進大人卻對災情視而不見，即使有人前來請命，也被他差人趕了回去。他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夠按時將這些選好的木料運入樂昭陵，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在他的思想裡，滿地的災民，餓殍滿道，那是年歲不好，和他本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因為是樂貴進大人的貼身保鏢，所以李天元自然看到了這一幕。老百姓不堪重負，每一天都會有人餓死。徭役的人工作條件也很艱苦，在烈日驕陽之下，幾個人合背著沉重的木料，一點一點兒的向前挪行。

而樂貴進大人呢，坐著穩穩的轎子，抱著隨時供應的冰塊兒，吃著美味的糕點，對於別人的貧困似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很多時候，李天元都想將轎子裡的大人扯出來，狠狠的暴打一頓。可是他卻又不得不清晰的認識到，他不是地痞流氓，而是這個樂貴進大人的保鏢。

日復一日，一點點的前進，終於他們出了鶴慶縣，很快就可以達到龍遊天港灣了。

到了那裡，被抓來服徭役的這些青壯年人，大概就可以獲得暫時的安穩了吧。李天元將自己的水壺遞給歇息的背木人，慢慢的道：「大家再忍一忍，估計馬上就可以到龍遊天港口，那個時候，大家就可以解放了。」

「李將軍，你是一個好人。可是我們這些人，並不想那麼早到達龍遊天港灣。雖然現在烈日驕陽，讓人不動也出汗。可是一旦到了龍遊天港口，豈不是表示我們這些人又失去了工作，沒有錢賺了。」緊挨著李天元的那位大叔，慢慢的說道。言語中有著很多無奈和不舍，或許比起勞累來，他們更加害怕的是沒有工作吧。

李天元聞言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別的話。古人曾經說過苛政猛於虎也，如今看來，確實如此啊。明明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命，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可是為了填飽肚子，養家糊口，這些人竟然拿著生命在搏鬥。

對或者錯已經不想去評判了，或者所謂的評判又用嗎？在眾多文人將現在標榜為盛世的時候，他發出這樣的聲響，大概會被社會所不容吧。李天元慢慢的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到底，他也是一個吃官家飯的人，不想去惹麻煩。

不管情不情願，龍遊天港口還是到了。雖然是炎炎夏日，這裡卻有一股清涼之氣，想必是因為離海近的緣故。整日抱著冰抗躲在轎子裡的樂貴進也總算是肯出來了，他搖著扇子，對著李天元道：「小將軍，也一路辛苦了。呵呵呵，不一會兒船就到了。那個時候，我的家僕也就來了，就不需要將軍在為我保駕護航。」

「如實甚好，樂貴進大人冒著酷暑來為皇上辦差，也是辛苦的緊。想必回到朝野以後，會被人所重用。」場面話他李天元還是會說的，終於不用在保護這個人了，還真的是讓人覺得渾身舒爽。

忽然，李天元感到了一種不好的氣息。他急忙對著樂貴進道：「大人，趕快找一個地方躲起來，這裡的味道不對。」雖然未能夠上陣殺敵，不過好壞，他還是分辨的出來。這裡彌漫著一股殺意，不知道對象是誰。

樂貴進聞言，點了點頭，躲在了一棵樹的後面。但是效果似乎並不好，只聽一陣風聲傳來，樂貴進用以藏身的那棵大樹，便被齊齊的削倒。樂貴進也曾是一名將軍，所以身形手法還是不錯的，一看情況不對，他便立即身形轉走，離開了那棵樹。

所有人都戒備起來，警惕的望著周圍。敵人在暗處，目的又未知，怎麼能夠讓人不心生怯意。那些被雇傭來的背木人，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個，他們只是貢獻勞動力拿錢的，可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裡啊。

李天元眼波流轉，觀察著四周，一切靜悄悄，似乎剛剛那棵大樹是因為天災才倒下。因為查找不到敵人，李天元手中的刀越握越緊，空氣似乎也凝固起來，沒有給人絲毫放鬆的空間。大家都不想把命丟在這裡，所以只能夠繃緊神經，以待來敵。

藏在暗處的敵人，似乎也發覺了李天元他們的意圖，竟然遲遲未曾現身。要知道一個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時刻保持緊繃狀態。對於躲在暗處的人來說，他們無疑是在以逸待勞。只要李天元他們有絲毫放鬆，那些敵人就可以趁機取命。

李天元繼續掃視四周，忽然發現了有些不對。於是走到一棵碗口大的樹前，飛上樹頂，狠狠的壓下，爾後迅速起身。樹自然會回彈，這樣一來，不但驚起了樹上的鳥兒，也似乎隱隱的聽見一個人的呼痛聲。

李天元迅速朝著聲音走去，只是還沒有走到目的地，樂貴進大人又發出一聲驚呼。李天元急忙回身，但見一隻箭直直的射向樂貴進大人的胸口。情急之下，李天元迅速回防，用掌力推開樂貴進大人，自己則因慣性而來到原先樂貴進大人所在的地方，結結實實的挨了一箭。

摔倒在地的樂貴進大人也有些傻眼了，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他樂貴進，向來不喜歡和官場中的人有過多的交往。不結交別人，也不欠人情。可是為何，為何這個小將軍，會為自己拼命？

樂貴進從來不相信官場裡會有朋友，樂貴進也不憐憫那些貧苦之人。在他的意識裡，他認為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是自己選擇的，雖然他樂貴進有冰塊兒，有美食，可是他也相應的付出了。每一天在皇帝面前，如同哈巴狗一般。所以人生是公平的，你選擇了你想要的生活，你就必須為他付出相應的代價。

那些背木人，在驕陽烈日下工作，汗流浹背，看起來辛苦的很。可是這種生活不也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嗎，世界上有很多賺錢的方式，有些簡便易行，不過需要出賣自己的良心而已。既然那些背木人選擇保護自己的良心，那麼也就不要埋怨他們一生窮苦了。

世界上的人，誰也不必可憐誰，不過是自己的選擇而已。可是饒是如此，看著這個為保護自己而受傷的李將軍，樂貴進還是有些慌亂，他快速的點下了相應的穴道，爾後急速的呼喊跟隨的醫生。

醫生為李將軍把了把脈，爾後慢慢的道：「樂大人，這位小將軍傷的不輕。不但是箭正中胸口，而且箭上還有毒。羞愧的很，這樣的毒，我解不了。要不，大人派遣一行人，將這個小將軍送回他的軍營吧。」

「你都治不好，軍營裡的那些庸醫又能夠有什麼作為。送回去，不過是送這個人去死而已。來人，留下一批人查看現場，看敵人有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其他的人，護送著李將軍，跟我走，想必咱們的船隊也快到了。」樂貴進快速的下發著命令，救命如救火，一刻也耽誤不得。京城距離這兒也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而且那裡有很多名醫，總有一個可以救急。

而即將陷入昏迷狀態的李天元，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兇手的氣息有些熟悉，似乎應該是自己見過的人。是誰呢，會是誰呢？兇手是為何而來，是因為看不慣樂貴進大人的所作所為，還是因為不想讓這匹木料進入樂昭陵？

視野漸漸縮小，終止一片黑暗。李天元想要毫不在意的笑一笑，可是臉皮子很重，沒有辦法做出笑容。原來人可以這樣虛弱無力，可以這樣虛弱無力呐。生龍活虎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竟然有臉皮子都無法抬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