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立足之地

青璿只坐在軟榻上低頭喝茶，不說話。下面跪著的杏兒已經是冷汗涔涔。

「小姐，奴婢實在不知犯了什麼錯？如果是二小姐受辱的事，奴婢實在是不知情！」事到如今，只有咬牙抵死不認了！杏兒心裡在賭，只賭小姐心地善良，耳根子軟，聽不得軟話。

聞言，青璿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抬手撚起杯蓋輕拂茶沫，繼續喝茶。杏兒無法，只得繼續膽戰心驚的跪著。

「杏兒，算起來你已經跟了我十年了吧！」青璿不動聲色的淡淡開口。

杏兒聽到青璿的話，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是，小姐，過了今年中秋，就已經十年了！」

「竟是過了這麼長時間，這些年，娘親去了，父親在經常外放，祖母雖疼我畢竟年事也高了，只有你一直在我身邊，說是主僕，我心裡一直把你當成姐姐………」青璿歎息道。

話到此處，青璿不再往下說下去，似在怔怔出神。杏兒聞言心內稍安，小姐她畢竟是重情義之人。自己犯的錯不至於危及性命。

青璿起身慢慢踱步到杏兒身前，伸手輕輕的從杏兒發間拔下那只鑲珠金釵。「只是，你僅僅是為了這等俗物就背叛了我！可見人心涼薄！」話語間，不帶一絲責怪的情緒。杏兒聽來卻是別樣的膽戰心驚。青璿轉過來，到杏兒面前，將珠釵擲在地上。「今日，受辱的應該是我，而不是二小姐！杏兒，你難道不好奇這是怎麼回事嗎？」語聲漸漸轉涼。杏兒只感到一道冷冰冰的視線注視著自己，不知不覺間後背已經漸漸汗濕了。

「看在你我十年主僕情意，我會留你一個全屍！」青璿言畢，不再看已經面色慘白委頓在地的杏兒一眼。「王嬤嬤，杏兒護主不利，導致二小姐玉體有損，杖斃！」

杏兒面色慘白的癱軟在地，嚇得也忘了求饒。這時，杏兒看向青璿才發現，面前的人，仿佛不認得一般。目光沉靜如水，面色如冰，眼眸中淨是堅毅決絕。這絕不是以前那個軟弱可欺、善良懦弱的小姐！

王嬤嬤聲入內，命人將杏兒拖走，正要回稟告退。

「嬤嬤慢走！將院中諸人都召集進來，我有話要說！」青璿叫住王嬤嬤沉聲吩咐道。王嬤嬤應是轉身離去。

青璿記得沒錯的話，永寧寺這一趟，她一共帶來十個人。丫鬟六名，嬤嬤兩名，小廝兩名，這十人是屬於她的璿璣閣。但是否屬於她，尚未可知！今日她便要借杏兒的事，殺雞儆猴，為璿璣閣立下規矩。

一屋子丫鬟僕婦寂寂無聲，青璿一語不發的默默掃視一圈，輕輕開口。「杏兒與我十年主僕，情誼深厚，今日她被杖斃，我心裡甚是不忍。只是不得不這麼做，原因有二。其一禪房吃食中查出被人下了藥；其二下藥的吃食誤傷了二小姐，我必須給夫人一個交代。」三言兩語，壓住了眾人私底下議論的葉芝琴被辱之事的疑點。至於，葉芝琴更不可能翻供。除非她要把自己做的醜事說出來。

低頭輕抿了一口茶，青璿接著道，「至於杏兒，她終究是失了本分。從即日起，我璿璣閣中人人都需明白，做對了一定有賞，錯了一定會罰。如果有背主不忠之事，那麼今天的杏兒就是他的下場！」青璿說這番話，語氣未見的有多重！只是，聽在眾人耳中，只覺得心頭沉重。之前在青璿小姐院子裡做事是最清閒的。她脾性溫和，寬待下人，從來不見她動怒。只是如今，雖然仍是和和氣氣，但這般行事氣度，只怕以後日子沒有那麼好混了！

經過一天的折騰。入夜時分，青璿已經疲憊不堪。只是不敢入睡。一閉眼，她就能看見天佑冰涼的小手，看見爹爹血濺沙場，看見傅家滿門抄斬。血淋淋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重播。自己只能親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無能為力、無力回天。這種無能的感覺青璿沒齒難忘。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小姐，奴婢對調香略知一二，新調了一爐安神香。奴婢見小姐神思困倦，卻難以入眠，就想請小姐試試我調的香。」簾幕外一個青澀女聲向著帳內的青璿道。

青璿拉起簾幕來，只見一個清秀的丫鬟對著自己靦腆笑著。前世，這丫頭放佛一直在外間侍奉，只是埋頭做事，並無太突出的特點。「你是……」青璿輕輕問道。

「奴婢叫采薇。」那丫頭低下頭輕聲答道。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采薇，是個好名字！」青璿看著眼前羞澀而笑的采薇也笑了起來，夜仿佛也沒那麼冷了。

「我娘給我起的，為了紀念我爹，他上了戰場就再也沒回來了。」采薇眼圈兒微微紅著對著青璿說。

有那麼一瞬間的愣怔，青璿接著說，「把安神香點上吧，我從小也沒了娘親！」說罷，不再看向采薇，徑直睡下。有那麼乾淨眼神的孩子，會是個好孩子的！

「哎，小姐稍等！」采薇應著，忙把香點上。雖然小姐是主子，但青璿總是令采薇想起一種小動物。刺蝟，對，就是豎起所有的鋒芒保護自己的軟弱的小刺蝟，忍不住想要對她好，讓她不要怕了！

一夜黑甜，第二天青璿早早起身梳洗收拾，向王麽麽那邊點了采薇做自己的近身侍女。早飯過後，青璿喚來采薇，出門去，往葉芝琴住的禪房處去了。

還未入門，就聽見葉芝琴喝罵婢女的聲音。「你這奴才這麼這麼蠢，連個頭都梳不好！我的頭皮都被你梳的痛死了！」

「妹妹，什麼事這麼生氣啊！」青璿弱弱的開口，仿佛風一吹就要倒。

葉芝琴見青璿到來，微微蹙眉，隨即勉強笑道，「是姐姐啊，快來坐！」青璿見葉芝琴面上笑著，只是眸中的輕蔑之色甚至懶得掩飾。

青璿心頭冷笑，如此拙劣的演技，前世我竟然會信任你？不過，要演，大家就一起演，只看誰演的好罷。

「妹妹，莫要生氣！最近要好好保養，說不定等我們回京時，燕王已經準備好迎娶妹妹了！妹妹好事將近！姐姐羡慕妹妹找到如意郎君，燕王可是皇孫貴胄，文武雙全的天之驕子，京城多少名門閨秀心儀的物件啊！」青璿看著葉芝琴紅著臉羞澀的笑道。

聽青璿這麼說，葉芝琴微微一愣，心底的喜悅翻湧上來。雖然自己有些不明白事情怎麼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但自己心裡一直仰慕燕王殿下。本來對於自己需要親手促成青璿和燕王好事的安排有些不滿。現在，雖然陰差陽錯，反倒是得了功德圓滿。原本心底裡一絲絲疑惑，這會兒也沒空追究了。

「姐姐，說笑了！燕王殿下他怎麼想？我還不知道呢，現在說婚事也太早了！」雖然這麼說，葉芝琴微微紅著臉，一副嬌羞待嫁的模樣。葉芝琴垂眼瞅到青璿胸前的紫玉瓔珞，「姐姐的瓔珞好生別致啊！」

青璿笑道，「妹妹喜歡的話，就贈給妹妹吧。當是姐姐提前祝賀妹妹訂婚之喜。等咱們回京，燕王殿下肯定會迫不及待到護國公府來下定的。」聞言，葉芝琴一笑，眼中自得之意更甚。

「那妹妹就卻之不恭了！我看姐姐的紫玉耳環與這瓔珞甚是相稱，不如一起給了我吧！」葉芝琴得寸進尺。

青璿笑笑，抬手解下自己的瓔珞和耳環，一塊交到葉芝琴手中。

一番寒暄青璿告辭出來，路上只默默想著自己的事，並未出聲。眼下，她們要回京了，護國公府目前的形勢也不樂觀。府中目前是二夫人陳蓉當家，葉老夫人雖然向著自己但年事已高。青璿這一支屬於長房，還有二房的二嬸張氏和其女葉紫琪一同居住。只是這個嬸母也是個趨炎附勢之輩，前世二嬸母女沒少幫著二夫人欺負自己。府裡的情況，青璿只能說是孤立無援……

「小姐，采薇不明白！」青璿的思路被采薇打斷。青璿回頭看來，只見采薇一張小臉鼓鼓囊囊的，明顯在生氣。

「怎麼了？」青璿笑著問道。

「二小姐是如何對小姐的，這府中上下都心知肚明。小姐為何還要這樣去親近她？」采薇在替青璿不值。

「采薇，聽說過捧殺嗎？」青璿淡淡一笑，這種一夕之間從雲端跌入塵埃的感覺，葉芝琴也該好好嘗嘗。

青璿回頭，看到采薇一臉迷茫，不禁失笑。「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采薇只是覺得，小姐剛才笑的暖暖的，不像在琴姑娘那面上笑著，眼中的冷意更甚。

這兩天的一番行事，青璿總算有了小小的立足之地，雖然不一定可靠，但也好過前世處處受人鉗制。明天就要回京了。葉芝琴，好好的感受一下京中的流言蜚語。還有，護國公府本就是我葉家的天下，小小一個陳氏，終究只能算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