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錐心之痛

「不………」西齊後宮，鳳起宮內傳來一聲慘呼，不似人聲，痛入骨髓。

「佑兒，佑兒，你醒醒，你看看娘親，看看娘親。」青璿拉起天佑蒼白的小手，緊緊貼在自己臉頰上，努力留住漸漸冷去的溫度。

「太醫，太醫呢？來人，來人呐！快來人呐！誰來救救我的佑兒？」青璿抱著孩子，緊緊捂在懷中，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佑兒的性命。她低下頭來，輕輕吻住天佑的額頭，「佑兒，別怕，太醫馬上就到了，佑兒就不痛了，別怕別怕，娘親在這兒呢！」偌大的鳳起宮只有青璿輕輕的呢喃低低回蕩開來。

「呵，只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死了也就死了吧，有什麼大不了的！」一道柔媚入骨的聲音傳來，金釵步搖、華服綺旎的麗人隨聲音步入大殿。

「葉芝琴，你住口！我的佑兒，他只是睡著了！」這聲音青璿死也無法忘記！佑兒就是被她害的！如果不是她挑唆，佑兒不會被罰，受了驚嚇高燒不退。如果不是她，故意在今夜召集所有太醫去琴瑟宮中會診，也不會耽誤了佑兒的診治。佑兒他只不過為她這個娘親抱不平罷了，一個三歲的孩子說幾句氣話，值得他們這樣子去罰他，去嚇他！佑兒他還那麼小………思及此處，青璿死死瞪住眼前這個人，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而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青璿痛恨自己此刻的無能！

葉芝琴瞧見青璿瞪著自己，冷冷一笑，「姐姐，你這樣看我卻又有什麼用呢？下令關禁閉的陛下，召集太醫去琴瑟宮的也是陛下。現在我只不過是來看望姐姐罷了！」

青璿慘然一笑，聲音淒厲「李赫，李赫！八年夫妻，我何曾有半分對你不起！」想起曾經舉案齊眉、對鏡梳妝的恩愛，青璿的眼淚奪眶而出。

「不顧體弱，我拼命為你生下嫡長子；你要奪嫡，我陪你。我帶上整個護國公府和傅家陪你爭這一場；先帝七年，你被毒箭所傷，重傷垂危，是我不顧自身安危為你把毒血吸出；先帝十年，你重病難愈，是我取心頭熱血做藥引救你性命。我全心全意付出，換來了什麼？」

眼淚流盡，她慘澹一笑，「我換來你傾全城之力十裡紅妝迎娶我的妹妹，換來我為救自己兒子在你宮外跪了三天三夜你不聞不問，換來你把太醫院的人全部調走耽誤了我佑兒的性命！為什麼，我捫心自問，從來沒有對你不起，卻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青璿滿心悲憤，無處發洩，只化作滴滴淚水滾滾而落，「就算你我之間恩斷義絕，佑兒他畢竟是你嫡親的孩兒，你棄他不顧，不怕遭天譴嗎？」

葉芝琴挑高眉頭，得意道「你肯定想不明白，為什麼陛下會對自己的孩兒這麼狠心？」她俯下身來在青璿耳邊輕輕道，「因為陛下以為元佑是越王和你的私生子，試問哪個男人能容忍這麼大頂綠帽子戴在頭上，更何況他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青璿一瞬間就明白過來，「是你，葉芝琴，你誣陷我！」

「是不是誣陷，你說了不算，陛下說了才算呢。越王當年被廢太子的手下暗殺，你救了他還留他在護國公府中治傷，你當真以為陛下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葉芝琴似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兒，冷笑一聲「不過是有相士預言，你是天命之女，得之可得天下！陛下他不願越王得到你罷了！如今，陛下登基，大局已定，自然不需要你這樣沒有意義的天命之女。不，應該是毀掉更好，誰知道你接下來是要投向越王的懷抱還是要投向懷王的懷抱！」

青璿心中大慟，恨恨出聲，「只恨我當初有眼無珠，錯信了他也錯信了你！你們二人一個狼心一個狗肺當真般配的很！」

「錯信！葉青璿你可真是可笑之極，竟然天真至此，當年若非我為燕王通風報信，他能這麼湊巧在永寧寺救下你！說什麼緣分天定，不過是一場戲，可笑你還把這段往事奉若珍寶！」葉芝琴得意之下說出真相。

永寧寺內，燕王如天神般在青璿最無助時出現，解了她的困局。從此一顆芳心遺落，之後一切，一步錯，步步錯。到頭來，竟然連這開頭都是欺騙，都是利用！

葉芝琴的聲音如惡魔般步步緊逼，「你身後的護國公府和傅家，對當時的陛下來說，有多重要，你應該清楚的！所以，不要以為陛下封你為後，是對你有多深的情意，那不過是安撫護國公府和傅家的手段罷了。」

青璿臉色慘白，張嘴欲反駁，卻顫抖著唇說不出一個字。忽地想起父親之前對她說過的話，「燕王雖然文韜武略樣樣出類拔萃，但性情過於陰沉偏狹，不算是個好歸宿！」只是，當時，青璿一心一意被這可笑的天定緣分所蒙蔽，父親所言一概沒放在心上！

葉芝琴斜睨了一眼委頓在地的青璿，惡意一笑，「就這些你就承受不了了嗎？我倒要看看，如果你知道你父親已經死在南楚的細作手中了，你會有什麼反應？」

青璿拼命抑制住自己的顫抖，「你撒謊，我父親他好好的，好好的………」

「哦，不是，你爹死在細作手中，這只是陛下奏章裡的說法。其實是陛下派人暗殺了你爹，南楚戰事一平，你爹自然不能留下了！」葉芝琴抬手輕輕撫弄自己保養得宜的指尖，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不該輕信了那個心腸歹毒之人，可是為什麼？為她的愚蠢付出的代價竟然是她至親骨肉的性命，父親、天佑……

「說起來，傅家也快有消息了，党附越王，以謀逆罪論處，滿門抄斬，如果動作快些的話，明早還能見到傅家一家的人頭呢！」葉芝琴想起之前傅家對青璿的寵溺和偏愛，不由得嘿嘿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身邊現在還有什麼值得我多看一眼的？」

「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有點用。越王叛逃在外，如果你能修書一封，將他騙至護國公府，我就向陛下求個恩典，饒你一命罷！」

青璿抬頭看一眼葉芝琴，眼中恨意似冰，冷冷釘在葉芝琴身上。雖未說話，葉芝琴卻看到，青璿眼中滿是鄙夷、不屑。青璿默默放下天佑，輕輕攏下天佑鬢邊的亂髮，低聲耳語道，「佑兒別怕，娘親給你報了仇，就來陪你！」

青璿轉身，拔出袖中一把短匕，向葉芝琴撲去，只求同歸於盡！葉芝琴尖叫一聲，忙拉身前的宮女擋住。青璿略一遲疑，已經被侍衛拿下。

「無恥賤人，你禽獸不如，我死後必定化為厲鬼，日日糾纏！」青璿怒駡。「好一張利嘴，來人給我割了她的舌頭！」滿嘴血沫，青璿滿目血紅，憤恨不能言，死死盯著葉芝琴。

突然葉芝琴像想到什麼，「不是說你歌聲優美，若黃鶯出穀嗎？來人，給我灌她開水，毀了嗓子。」葉芝琴最嫉妒青璿的好嗓子，連李赫都曾忍不住驚歎。一聲支支吾吾的慘叫，驚起宮外一樹寒鴉。

「你不是想死嗎，我偏不讓你死！來人，把她給我送到最下等的窯子，看緊了，她要是死了，我唯你是問………」

青璿從昏迷中醒來，外邊竟是淫聲浪語，不堪入耳。想起昏迷前葉芝琴的話，青璿摸到袖中短匕，那本是一對兒的，父親的囑託在耳邊響起，「璿兒要懂得保護自己。」青璿眼中血淚泣下，父親不能了，你們都走了，人世間太冷太孤獨，人心太險惡，璿兒走不下去了！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青璿握緊手中匕首。若有來生，我只願為復仇而生，與仇人不共戴天，報我今日殺父殺子誅滅滿門之仇。手下猛力向胸口紮去，心頭熱血蒙上眼睛，一片淒豔的紅。彌留之際，青璿似乎又見到了那一雙清冷的眸子，有人接住自己，是他。

青璿咬破手指，顫抖著寫下，「佑兒…傅家…」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讓來人明白，「安葬佑兒，安葬傅家人！」卻只能斷斷續續、支支吾吾！感到來人點了一下頭，青璿終於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