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人

島洋國此刻沐浴在安靜夜色裡，天空在皎月的映照下深藍如潔淨的寶石，此刻天空沒有烏雲，此刻沉寂在如此安逸的月光裡也是一種幸福。島洋國四周環山，烏雲好像躲在山后害羞的姑娘，不敢大膽的站在月光下擋住月光的明亮。夜色中沒有一處火光，然而島洋國的中央，那個新建的城堡裡，女王芭芭拉墨站在窗前出神的凝望。

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令你深深相思而無法入睡，每當夜晚降臨，白日遠去的時候，心中的悲傷如期而至。

誰都不知道，誰都不知道，此刻島洋國裡還有一個人沒有進入夢鄉，那是一個黑影在街道東竄西藏。它走的方向是朝著芭芭拉墨城堡的方向。

女王瘦弱的身姿倒映在牆上，她身後巨大的房間照不到一處月光，像是一個黑洞張大巨口等待著這個可憐的人進入胃囊。

從何時起她就一個人面對這種巨大的房間了呢？

三歲吧。她想。

一個女孩從三歲便要一個人挑戰心裡的恐懼是多不易呢，她記得自己害怕床下藏著怪物，因此每天總鬧著父皇讓傭人們打掃床下幾百次。直到後來她才明瞭，其實自己害怕的不是床下的什麼，也不是自己的房屋，而是黑暗。面對黑暗，她舉手無措。

黑暗也代表未知領域，人類對未知領域的惶恐是天生的。有人說世界上存在一種大膽的人，這種人沒有畏懼的事。這點芭芭拉墨認為是錯誤的，往往大膽的人只是在已知領域上的款款而談，若真的讓這些大膽的人在未知的領域，不知道會有多少可笑的景象。

不過，後來她遇到了他，一個總是一身黑衣的少年，她沒想到原來黑暗也可以如此耀眼。有他在她便不怕黑暗，可是她總共只見過他三次。這算一見鍾情麼她總是問自己。每當她想起他她心裡總會還有一些不爽，自己從來沒遇到那麼駕馭不了的男人。

她天生有著詭異的讀心術，可以看著人的眼睛讀出心中的想法，這是三歲那年遇到他之後便擁有的詭異能力，然而有些人她讀不出來，就像是他，他的眼裡總是像一片沉寂的湖泊，她自己都不明白這種毫無漣漪的湖泊居然讀不出心裡的目的。

人活著總有目的，目的也可能是某一時的想法。如果一個人從未有過目的，時刻都不存在想法，那個人就是他達克斯鳩。

沒有想法，沒有目的的存在還是人麼，這不就是沒意識的集合體麼。

想著想著她笑了出來，這麼優秀的自己居然喜歡這麼一個怪人。

另一邊在巴比倫塔頂端，達克斯鳩一個人坐在露天的天臺上倚著石柱，隨著他頭部微微低下的幅度，深黑的長髮遮住了眼睛，烏雲在他的身邊，令此地猶如仙境。然而在他的的世界裡，此時有另一個在他的身邊人嘲諷著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的世界是什麼？

他的世界是無盡的黑暗，是混沌的開始。

他的世界也可以說是一場夢，夢席捲了世界也就成就了另一個世界。

有夢卻不存在夢想。

他的世界是無盡的海洋。天空是黑的，無日無月無星。海浪和風是這裡的常客，他們相聚便會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暴，海浪掀起撲天氣勢，縱使觸碰不到天空，落下時仍會發出如同無數人粉身碎骨的哀號。

該怎麼做才能拯救你，我親愛的自己。

這片世界末日般的大海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棺材，它飄在海面上隨海浪搖擺，達克斯鳩站在它的上面猶如滄海一粟。還有一個人站在他的對面是和達克斯鳩一模一樣的少年。

他望著對面微笑的少年，聽著巨大的海浪拍打在棺材上的聲音，每一次撞擊都猶如活人的慘叫。

那少年面色慘白和他一樣，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淡然如同不食人間煙火，而那個少年的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欲望。

少年身上黑色的繃帶隨風飄揚黑色的長髮好像與那一身繃帶融為一體，兩個好似孿生兄弟般的人卻有著隨時可能沖過去朝著對方打一架的氣勢。

黑雲在天空扭轉，集聚而成一隻巨大的眼睛。來自天空的眼睛，好像這個世界的審判者。達克斯鳩的世界存在于心中外人是看不到他平靜深處的混亂。

只有他本人明白混沌的恐怖，一個心中存在無數個自己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心病。這個心病從他有了意識就一直存在。在他不知為何誕生在巴別塔的時候，第一次頭痛令他第一次進入內心的世界。

第一次進入內心的世界出現在一個孤島上，身邊跟著一隻白色的小東西，後來他才明白，那個白色的小東西是狗。孤島上，有很多一模一樣的人，他不知道那都是誰，那些人互相殘殺。小狗也死了

他們大大的眼睛他不想看那些眼睛，那些深深泥藻在眼中蔓延的痕跡。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些一模一樣的人折磨了無數遍。

他很痛苦，又不知這種痛苦是什麼，那時的他心智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內心的彷徨令他想要遠離這座島，他一直走走到了島的一處懸崖邊，他望著大海終於明白了為何彷徨。

那是叫未來的海困住了他，誰給了他一個叫自由的島囚禁彼此呢？

天上睜開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島上的貪婪者、欲望者、傷悲者、暴怒者、傲慢者、妒忌者、暴食者、色欲者紛紛朝它撲去。

而只有他留在原地卻被一個島上的人推下了懸崖。

掉入深海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自己倒映在海平面的樣子他心突然一緊，島上的人都是這幅模樣。

那一瞬世界變了模樣黑海像天空中傾斜，海上燃起了火。他以為除了他以外的達克斯鳩都死掉了。不過後來才發現，還有一個達克斯鳩存在。

那另一個達克斯鳩就是現在出現在棺材上的另一個少年。

他們互相戰鬥了幾十年，今夜又是一場彼此間默契的殘殺。

這個夜晚對達克斯鳩來說，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