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道

「你知道你爺爺今年高夀麼？」老道抽著捲煙慢吞吞的問道。

這簡直就是廢話，我在今天之前連他的面都沒見過，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年紀。

「一百零二歲！」老道繼續慢吞吞的說道。

我的嘴巴張的老大，同齡人的爺爺都是七八十歲，沒想到我的爺爺居然都一百多了。

「你爺爺二十八歲那年，關東軍控制了整個東北。兩年後的而立之年，你爺爺帶著幾個師兄弟從太一觀裡還俗，下山抗日遭遇了一個自稱是山口賢二的東瀛陰陽師。

這人的命運啊！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東瀛的陰陽師術起源於本土的巫術，核心是三國時代神通門的五行遁術以及奇門遁甲之中的陣奇門和術奇門。

我聽到的一個說法是，神通門的左慈被孫權追殺，無奈之下只得東渡島國。後來發揚光大了神通門，成就了東瀛的陰陽師術。

大浪淘沙，歷史的潮流滾滾而來。

平安時代的東瀛最終出現了兩隻鼎盛的陰陽師家族，分別是更名為土禦門的安倍家族和賀貿家族。

而到了明治維新的東瀛，老的陰陽師家族已經土崩瓦解。而山口家族卻強勢崛起，最終和掌握實權的東瀛右翼分子相勾結，加入了入侵我中華的隊伍中。

你爺爺從抓到的山口賢二的口中得知，入侵中華的山口家族一共分為三支。

下等的星光分隊在關東軍中，幫助測算吉凶以及暗殺敵方的首腦。

中等的夜神分隊和本土盜墓賊狼狽為奸，合夥盜墓挖取中華瑰寶送回東瀛收藏。

而這最頂級的日耀分隊則喬裝打扮潛入昆侖，妄圖搗毀中華龍脈使中華國運衰敗臣服於東瀛，而中華之民永遭奴役不得翻身。

你爺爺知道後如坐針氈、夜不能寐，當即破戒殺了山口賢二，然後聯絡一起下山的幾個師兄弟共同對抗山口陰陽師家族。

後面的事情非常曲折漫長，等你想知道的時候，我再慢慢告訴你。

我現在能告訴你的是，東瀛戰敗後，你爺爺回到葫蘆島老家來務農。本以為一切到此為止，戰爭時代的傷痛永遠成為了過去。

可是沒想到1972年東瀛與中華建交，而後又過了沒幾年，一個東瀛友誼考察團的到來，徹底打破了幾十年來的寧靜。

據說那一天，你爺爺一直心神不寧。

下午的時候村子裡來了一群人。村長接到上級的通知，要接待由京城的大官陪同的東瀛考察團。

沒人曉得為什麼這個東瀛考察團，要來這個偏僻的村子裡。直到在田裡幹活的你爺爺，被屁顛顛跑過來的村長，火急火燎的拉到村支部才明白，原來是老冤家找上門來了。

打著友誼考察中華新農村建設的旗號，你爺爺一眼就看到了冒充農業專家的那個獨眼老頭。那個雙手沾滿了他師兄弟的鮮血，山口家族搗毀昆侖龍脈的日耀分隊的大隊長—山口晉明。

從那一刻開始，幾十年的平靜生活一去不復返。

東瀛亡我中華之心不死，你爺爺只能和山口家族又開啟了新一輪的血腥對抗。

然後過了沒幾年，你就出生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你母親的死，間接的和山口家族有關，那是個意外，我們根本沒有想到。

而你天生雙手的掌紋斷掌，這在我們道家典籍裡的說法，叫做左手斷掌握法權，右手斷掌掌銀庫。

本是個不可多得的修道奇才，可是算了一卦才知道你是童子命，非常難養活，正常活不過三十。而且不能碰女人，破身之日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當時，正是你爺爺、父親等人和山口家族血腥爭鬥的重要時刻，根本無暇顧及你。

所以，就給你做了一個替身還了童子，並且改了你的命格然後隱藏起來。最後把你送去南方寄養，對外宣稱你母親一屍雙命，而知道你存在的除了你爺爺和父親就只有我了。

這些年，他們歷經劫難而且過得很辛苦。可是為了你的安全，他們不能見你。他們希望你能有個正常人的童年和少年，不想把你拉進這血腥的爭鬥之中。

你現在知道為什麼你這些年從沒見過他們，而你父親為什麼也不能來奔喪了吧！你們家以及你的身上還有很多的秘密，如果有機會，我以後會再跟你講。

你今年25歲了，我算到你明年會有一場大的劫難。無論你是否來奔喪，你始終躲不開自己的命運。

儘管我和他們一樣都希望你能過正常普通人的生活，可是一味的逃避只會讓人越陷越深。

所以，我想要你留下來，肩負起家族和民族的血海深仇。跟著我入道，撐起太一觀的頂梁。我的時間也不多了，你想通了以後就來找我。

跟你講了這麼多，你短時間裡肯定接受不了。

現在你去靈堂給你爺爺守靈，好好琢磨我給你說的話。

還有，如果你不願意留下來，我也不會強留，小劍明天一早會送你回南方。

你都這麼大了，自己決定吧！」。

老道說完，用煙斗在炕上的小桌上敲了敲。

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的震驚程度，我一度懷疑我是不是在做夢。從孫劍帶我走進這個黑不隆冬的村子開始，處處透著我在城裡完全接觸不到的詭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亦或是我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門突然開了。孫劍走了進來，我馬上反應了過來趕緊走了出去。

到了靈堂的時候，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就連演奏哀樂的四個不知道真假的道士都不見了蹤影，說實話要是讓我一人晚上在這守靈堂肯定嚇的半死。

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次來東北的境遇完全是超乎我想像的糟糕。不僅得知母親早就去世的噩耗，還從老道的口中曉得了亂七八糟的家族史，包括我明年要有大劫難。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看我爺爺這一身道袍躺在棺材裡的樣子，估計也差不到哪裡去。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的親生父親應該也是和老道一個路數的准沒錯。

其實，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願意接受，更不願意攪進這趟渾水裡面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讀過大學受過科學教育，完全無法融入這種怪力亂神、烏七八糟的世界裡的人。

我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想要和他們相認的欲望了，既然從小就把我寄養在外，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如果不是外面的鄉野烏漆墨黑，完全打不到計程車什麼的，我相信我可能早就帶上我的包拔腿就跑了。

這次的奔喪說白了就是一場噩夢，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再呆在這個破地方了。

「你一個人應該很害怕吧！今晚我陪你一起守夜！」

我回過頭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道居然也來到了靈堂。

我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麼，而且也不想跟他說話。

老道當然也沒有在意，而是自顧自的走到爺爺的棺材前往地上一座，然後雙腿盤膝、閉上眼睛，儼然一副入定的模樣。

我也真是徹底無語了，在心中無限的感慨下，只能乖乖的往地上用來磕頭的蒲團上一坐。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來高中的時候，有一個週末，和幾個同學到教室裡面看錄影。當時放的是香港古惑仔的片子，裡面好多砍人血腥的場面讓我非常的不適應。

看到中途的時候，我就覺得腦袋非常疼，還有些反胃。只好離開教室出去洗個把臉，那種感覺比暈車還要難受，後來我想明白了應該就是過敏症狀的一種吧！

就像平原生活的人到了高原會有高原反應，這就是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正常人都會有的不適應。

而現在，我完全無法適應這裡的一切，這個陌生的世界讓我非常的不舒服。讓我想要逃，卻又無路可逃。

無奈之下，我只能拿出手機玩上面的遊戲，可是剛玩了沒多久。老道突然就睜開了雙眼對我怒目而斥道：「你守靈的時候玩什麼手機！快收起來，然後給你爺爺磕頭賠罪！」

我滴個娘啊！我差點就被嚇哭了，剛剛還和藹的老道怎麼一轉臉就變成這樣啦！

我的手一個沒拿穩，諾基亞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兩塊。

待我回過神來，趕緊把諾基亞拼上，然後看到一臉難色的老道，只好硬著頭皮給爺爺又磕了四個響頭。

磕完發現老道已經閉上了雙眼繼續入定了，敢情剛剛好像啥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的內心是崩潰的，我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是我無路可逃。

經歷剛才的打擊，我是不敢再玩手機了，只能無聊的坐在蒲團上看著老道發呆。雖然我不想看他，可是現在除了他一個活人，就剩下躺在棺材裡的我爺爺了，至少他還能讓我壯壯膽。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皮慢慢的沉重了起來，濃濃的困意席捲了我的全身。實在扛不住了，我索性就躺在地上想要打個盹。

這一覺非常的漫長，我夢見有人站在我的身邊然後探下身子輕輕的摸了摸我的臉。

我睡的迷迷糊糊的，無意中睜開眼看到了他的臉龐。他好像在對著我笑，而且笑的很溫暖。我想要繼續睡，可是又隱隱約約感到一絲不對勁，這張臉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我突然想到了，那不是躺在棺材裡，我爺爺的臉麼！

我馬上驚醒，一骨碌爬了起來，原來剛剛只是一個夢。眼前的一切照舊，老道依然入定，而靈堂外傳來不少村裡附近的雞叫聲。

應該是要天亮了，我這樣安慰驚出一身冷汗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