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討嫌

白玉船在雲中穿梭，行的極快，轉眼間就至山前。只見兩顆三四人合抱的大樹間，橫着一塊青底金字的匾額，上書三個古篆大字，蒼勁有力，一觀之下，心神震蕩。

　　這就是青靈山門了。

　　王師叔似有感應，自入定中醒來，站起身一揮手，一個白玉牌向空中急速飛出，卻沒有落下，仿佛沾到了什麼，瞬時空中一亮，白玉船就過了山門，往最近的一座山峯飛去。

　　而那個白玉牌在玉船過了山門之後，又嗖得飛了回來，被王師叔收入袍袖中。

　　謝嵐嵐心下猜測，這應該就是王衝說的護山大陣。

　　待到了最近的一座山峯，王師叔將八位弟子和玉船上四靈根、五靈根的孩童一一放下，吩咐王衝領着孩童們去尋外門執事，好將這些新的弟子登記造冊。

　　待玉船重新起行，除了王師叔，就只剩下五個孩童。這裏面自然有劉彩鳳和謝嵐嵐，餘下三個都是男孩子，兩個看起來八九歲，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

　　沒了大部隊，白玉船也縮到了謝嵐嵐初見時的大小，一陣風似的，向後面最高的山峯峯頂掠去。

　　不過片刻，峯頂一座大殿就出現在眼前。

　　王師叔放緩了白玉船的速度，待到了殿前廣場，就把四個孩童卷了下來，帶着她們步入了殿中。

　　謝嵐嵐這小身板本就瘦弱，加上個頭又小，幾乎是一溜的小跑，緊張的跟着王師叔進了門。

　　殿門與青靈門山門一樣，走的是古樸大氣的風格，但大殿中卻是雕樑畫棟，美輪美奐，且裏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要大上幾倍不止。

　　謝嵐嵐疾奔之下，氣都沒喘勻，就在王師叔的指點下，囫圇地給在座的掌門及四位真人長老行了個禮，慌亂的像是第一天開學的小學生。

　　與謝嵐嵐的懵懂忙亂相比，劉彩鳳真是表現出了劉村長十幾年來大家閨秀教育的成功，居然絲毫不見緊張，對着掌門和長老們的熱情詢問，嬌聲俏語，一派天真的樣子。惹的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掌門一直撫須頓首，謝嵐嵐暗暗的想，他心裏定是美的花枝亂顫。

　　可能由於青靈門已經有許久未收過天靈根弟子，故長老們心動非常爭吵不休，掌門還是決定待門中唯一的一位元嬰道君出關後，再行決定劉彩鳳的師承。在道君出關前，先住到瀾水峯，由門中唯一的女長老瀾水真人照顧生活起居。

　　討論完劉彩鳳的歸屬問題，掌門及衆長老才開始一一詢問打量起其他孩童。

　　待大家都有了歸屬，謝嵐嵐才意識到這靈根相克好像真的不太利於修行——沒人願意收下自己。

　　掌門看着面容枯黃身形瘦小，又顯得畏畏縮縮的謝嵐嵐，也是一陣無奈。

　　同樣是鄉野農女，看人家劉彩鳳，不止靈根好，談吐也佳，看這個謝嵐嵐，靈根尷尬就算了，髒兮兮瘦巴巴，難怪沒人想要。

　　但這總也算個雙靈根，掌門真人思索再三，無奈的看向瀾水真人，謝嵐嵐也趕緊跟着看過去。

　　瀾水真人一身天水碧宮裝，看起來三四十歲，長眉入鬢，眉峯上揚，面容冷峻。見到掌門看着她，略皺了皺眉，又轉向謝嵐嵐。

　　謝嵐嵐見狀忙努力挺直了身子，露出一個自認爲得體的微笑，看了回去。

　　可惜謝嵐嵐這具身體目前實在賣相不佳，她自認爲得體的笑容，掛在黃瘦的小臉兒上，仍是一副討嫌模樣。當然，這也跟大家先入爲主的覺得她資質不好有關，若此刻她也是個天靈根，即使長得再醜再落魄，也肯定會被長老們爭搶的。

　　瀾水真人看了兩眼，做了退步，「就先入我瀾水峯，養着罷。」卻沒有在收徒入門一事上鬆口。

　　謝嵐嵐見瀾水真人肯收她，心下終於踏實，朝着她送出一個超大的笑容，圓眼睛擠成兩條縫，露出兩排小黃牙，看的瀾水真人眉心一突，險些反悔。

　　解決了謝嵐嵐這個踢不出去的皮球，掌門真人也鬆了一口氣，又恢復到那個仙風道骨的模樣，撫着一把長須，笑吟吟的對倚水峯王長老道：「王師弟，這是最後一批弟子了，此次茂生師侄共爲我青靈門從俗世帶回二百餘弟子，今次還帶回一個天火靈根，可記功一件。王師弟你教導有方，功不可沒啊。」

　　王長老淡然一笑，力求矜持，口稱過獎。

　　掌門撫了撫一把美須，拋出一個小錦袋給王師叔。王師叔接過也不打開，低頭看了片刻，面色未變，口中忙道不敢，觀其神色，應是得了好東西。

　　謝嵐嵐對這連番出現的小錦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王師叔並八位弟子腰上都系着一個，看起來不起眼，不知道是什麼原理神通，裏面竟能裝下比其體積大數倍的東西。先前王師叔就把白玉船變成一掌大小，收進了袋中。

　　這邊謝嵐嵐走神的功夫，殿中幾人已將諸事議畢，當下各自歸去。

　　瀾水真人性子最急，道了聲告辭，拉着劉彩鳳就走。

　　謝嵐嵐一看也不及行禮告辭，拔腿就追，追到了門口，眼前一陣光華閃過，瀾水真人已牽着劉彩鳳浮在了半空中，腳下是一片綢緞一樣的碧藍色絲絛。謝嵐嵐伸手要攀，那絲絛卻像活的一樣，竟是躲了開去，謝嵐嵐無法，只得怯怯的開口喚：「真人……」

　　瀾水真人哼了一聲，袍袖一揮，就將謝嵐嵐卷了上去，絲絛立時化作一道留影，向遠處掠去。

　　謝嵐嵐心裏半點準備也無，被這一卷一帶，當下跌了個狗吃屎，趴在了絲絛上。

　　「噗……」劉彩鳳一雙妙目左移右擺，一副看猴戲的樣子。

　　謝嵐嵐心裏有些惱怒，卻也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咬了咬嘴脣，慢慢爬起身來。

　　待要站起，卻覺得風刀道道，像細鞭一樣抽在臉上、身上，刮的人就要掉下絲絛，眼見着那劉彩鳳被瀾水真人牽着，絲毫不察的樣子，心知這是瀾水真人有意爲難自己，便不再勉強自己，只起半身，維持個跪坐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

　　待到了瀾水峯，瀾水真人更是把謝嵐嵐隨手一拋，半句話都懶得講，就消失在謝嵐嵐眼前。

　　謝嵐嵐被這一拋，又是一個狗吃屎趴到了地上，愣了片刻，心下不住自嘲：人家劉彩鳳現在就好比那天才保送生，自己一個走後門進來的，要實力沒有要資質沒有，在這憑實力爲尊的地方，憑什麼要人家好好對自己吶。

　　也罷，謝嵐嵐握拳，古語有雲「笨鳥先飛」，自己起點上落後了，就將勤補拙，想要別人的尊重，就自己去爭！

　　「這位……師妹？」

　　擡頭一看，一位二十歲樣子的白衣女子打量了謝嵐嵐半晌，猶豫着開口喚她。

　　謝嵐嵐呆了一下，就立馬起身行禮，「見過師姐。」

　　那女子見謝嵐嵐知禮，心下滿意，擡了擡下巴，詢問謝嵐嵐名字。又指點謝嵐嵐往執事堂登記、領取弟子身份玉牌等事物，繼而將謝嵐嵐送到了弟子房舍才離開。

　　這一番下來，也花了一個多時辰。

　　謝嵐嵐送走了那師姐，回身就撲倒了牀鋪上。在玉船上生活不便，王師叔給大家每人吃了一顆「闢谷丹」，說可讓人三日不飢，是以謝嵐嵐此時倒也不餓。但架不住這一路上折騰，被人像貨物一樣幾次拋甩，謝嵐嵐覺得現在身上無一處不酸痛，疲憊至極，沒幾息功夫，就陷入了黑甜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