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聞仙

第二天一大早，謝老二就借了村人的牛車，帶着謝嵐嵐出發去鎮上。

　　謝嵐嵐抱着一個小包袱，裏面裝了幾件補丁連成片的單衣，還有一只硬的能砸核桃的黑面窩窩頭，團成一個團，縮在牛車一邊。

　　此情此境，配着這深秋的滿目蕭瑟，顯得格外悲傷。

　　正晃神的功夫，旁邊忽然靠過來一輛馬車，車後還跟着幾個僕從打扮的人，行走間動靜也不小，把謝嵐嵐從自己的思緒中拽了出來。

　　能用上馬車的，非富即貴。

　　謝老二唯恐惹上麻煩，連忙拉停了牛車，讓到一邊去，想等馬車過了再行。

　　但好多時候，你不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你的。

　　馬車居然停了下來，一個穿着綾羅綢緞的小男孩撩了車簾子出來，就站在車轍上，大喇喇地朝着牛車這邊，撒了泡尿。

　　謝嵐嵐面無表情地看完全程，也不知哪裏礙了那小少爺的眼，莫名其妙挨了一頓奚落。

　　那小少爺鼻孔朝天，對謝嵐嵐斥罵道：「哼，就你這樣的醜八怪臭乞丐，也想去做仙人弟子？白日做夢！你這樣的臭乞丐，連給少爺提鞋都不配，仙師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的！」

　　車邊的僕從都低垂着頭，沒什麼表情。

　　謝老二唯唯諾諾的哈着腰，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

　　車裏倒是響起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喚了小男孩進車去，又催車夫前行。

　　馬車慢慢起行，可小男孩不屑的聲音仍是傳了過來，「姨娘，爲什麼我要跟這些臭乞丐一道測資質啊，看她們那窮酸相，怎麼可能有靈根……」

　　謝老二從頭到尾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看馬車走遠了，也拉着牛車準備繼續前行。

　　謝嵐嵐卻是妙目圓睜，滿臉的不可置信。

　　靈根？靈根！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仙人！

　　前世的謝嵐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宅女，像大多數宅女一樣，愛美食、愛小說。雖然仙俠小說不是謝嵐嵐的心頭好，但多多少少也聽說過，「靈根」一說，謝嵐嵐也不算陌生。

　　在謝嵐嵐那少的可憐的仙俠意識裏，有靈根就意味着能成仙！

　　不得不說，即使活了兩世，此時的修真文盲謝嵐嵐還是很傻很天真。

　　實際上，「靈根」只是判斷人是否能邁入修仙之途的最基本標準，就像草木之根能從地下吸收水分和養料一樣，靈根的存在，意味着人可以感受並吸收天地間的靈氣。百千人之中，有靈根者不過凡幾，而別說一千，若一千萬有靈根的人中，能有一個修行完滿飛升成仙的，就算不錯啦。

　　但此時的謝嵐嵐還並不知道這些，可這並不影響她迅速有了決斷。

　　「爹」，謝嵐嵐穿越過來第一次主動開口喚謝老二，「咱們跟着他們的馬車。」

　　謝老二雖然被那錦衣男孩的話搞的雲裏霧裏，但「仙人」一詞他還是聽懂了的。他就是個背朝黃土面朝天的農家漢子，對上那富貴男孩尚且退避不及，對於仙人這些傳說中的存在，更是本能的畏懼，此時聽謝嵐嵐開口要求，立時就要拒絕。

　　「我就去看看，耽誤不了你賣我」，謝嵐嵐眼看他要搖頭，趕緊拿話嗆他，想了想又誘之以利道：「萬一仙人能看上我呢？即是做不了仙人徒弟，給仙人當個丫鬟，仙人手指縫裏漏出一點半點的，也能讓你們幾輩子不愁吃喝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謝嵐嵐那一句不愁吃喝打動了，謝老二拒絕的話沒能出口，就又收了回去。他掏出煙槍叼在嘴裏，趕着牛車，遠遠綴在馬車後面，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就望到了隔壁鎮子邊。

　　馬車沒進鎮子，就在界碑前停了下來。

　　此時石碑邊已經匯集了約有三四百人，都是父母帶着孩子，在幾個男人的指揮下，排成整齊的兩大排，蜿蜒數百米。

　　謝老二一看這陣勢，生怕人多驚了牛，也趕緊拉停了牛車，跳下地來。

　　謝嵐嵐眼看時機稍縱即逝，包袱也不拿，手忙腳亂的跳下牛車就往隊伍裏衝。

　　謝老二拉着牛車一時不察，就讓謝嵐嵐鑽進了人羣。

　　那馬車上的小男孩也在兩隊之中，他比謝嵐嵐只早來片刻，卻站着隊伍靠前的地方，由一個宮裝的美婦人領着，看見謝嵐嵐下車走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便扭過頭去。

　　謝嵐嵐不想多惹麻煩，就想站到另外一隊去，卻忽然聽見有人叫她，四下打量兩圈，看見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姑娘朝她招手，定睛一看，原來是村長家的劉彩鳳，正站在小男孩那一隊的隊尾處。

　　那劉彩鳳今年十二歲，長得濃眉大眼，人也很是白淨。劉村長三個兒子，就這麼一個老來女，倒是寵得很，從給她起的名字上就可見一斑，這可是劉村長特特花了銀子找了鎮上的秀才老爺給取的。雖然謝嵐嵐認爲這名字又俗又土，也不得不承認，比之謝大丫，劉彩鳳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得多。

　　這劉村長吧，爲人極爲奸猾，摳門的要命，而劉彩鳳的娘則是劉家村有名的母老虎，潑辣的要死。到了劉家鳳凰這，倒既隨了爹又像媽，長得像娘，頗有幾分英氣，性格卻隨爹，人特別圓滑，一肚子心眼。

　　劉村長把劉彩鳳當大家小姐一樣養着，一丁點活計都不讓她做，一直說他家彩鳳遲早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嫁給富貴人家去。爲這個，劉村長還找了幾個小丫頭——其中就包括謝嵐嵐——美曰其名給劉彩鳳當玩伴，其實就是當丫鬟跟班一樣伺候他家彩鳳，還不用給錢，當真打的一手好算盤。劉彩鳳被養的這麼嬌，私下就難免有幾分小脾氣，又是個有眼色會看碟下菜的人，對着謝嵐嵐幾個小姑娘，真真是端着一副小姐的樣子，謝嵐嵐幾個沒少在她手底下吃虧。

　　此時見到劉彩鳳又是一副大小姐的樣子召喚自己，謝嵐嵐偷偷小幅度翻了個白眼，這姑娘大小姐病又犯了吧。

　　但是看着一雙老鼠眼的劉村長就站在劉彩鳳身邊，謝嵐嵐也只是腹誹了一下，就順着隊伍溜到尾，站到了劉彩鳳和劉村長後頭。

　　才將將站定剛想問問情況，就聽衆人一陣驚叫道：「仙人啊！仙人！快看！是仙人來啦！……」，呼啦啦一片就跪了下去。

　　謝嵐嵐還不及擡頭看，就被推擠地一個釀蹌跪了下去，膝蓋底下剛好磕到了一塊小石頭，頓時就是一陣鑽心的疼。

　　此時又聽得一悅耳的男聲，如珠玉落盤般在耳邊響起，「都起來吧，孩童都留在隊中，其餘人等皆退到後面。」

　　聲音並不大，可不知怎地，竟是蓋過了數百人的喧譁，在場上的人聽來，都覺得一字一句皆落在自己耳畔，令人嘖嘖稱奇。

　　待場中的父母們又是一陣慌亂退出隊伍，謝嵐嵐才得以看向前方，一見之下，縱有幾分心理準備，連膝蓋疼也忘了，端的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