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根

只見一米多高的界碑之上，臨空漂浮懸停着一只仿佛玉做的船，通體雪白，晶瑩剔透，約莫有三四米長。其上立着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皆爲二十來歲的樣子，立於兩邊，身着白色錦衣，面容俊美；另一青衣男子年齡稍長，神情倨傲，立於中間。

　　三人各有風度，衣袂飄飄，無風自動，饒是謝嵐嵐前世見過無數俊男美女、偶像明星，都要發自肺腑地感嘆一句，這幾人果然是仙人之姿！

　　那個年輕的男子開口，正是之前說話的聲音，不疾不徐，直直落入衆人耳邊：「鎮長何在？」

　　「仙長，」一個先前指揮大家排隊的中年男子顫顫巍巍走上前行了個禮，道：「小人就是本鎮鎮長，此處即爲我洛平鎮及附近三鎮十一村六歲到十五歲的孩童。」

　　年輕男子輕輕一揮手，一個巴掌見方的小盒子就飛入鎮長的懷中，「讓孩童一個一個上前測試有無靈根，若有當隨我等去，若無便速速離開。」

　　鎮長得了仙人賞賜喜不自勝，當即連連稱謝，又吩咐隊中孩童依次上前。

　　只見兩年輕男女各取出一塊白色片狀玉簡持於手中，又各自拿出一個羅盤，輕輕一拋，就將羅盤浮在最前一個孩童頭上寸許之處，隨即向孩童一揮手，便各自道了一句：「沒有靈根，速速離開。」

　　左右兩個孩子四處環顧，一個沮喪，一個茫然。

　　鎮長趕忙吩咐人將兩個孩童拉開，又換上下兩個，如此往復。

　　謝嵐嵐正看的仔細，忽覺得有人拉了拉自己，回過神來，見劉彩鳳兩個眼珠子直轉，一臉神祕的低聲道：「大丫，你看出來仙人這是咋選的了不？」

　　謝嵐嵐從早上悲壯的離開劉家村，到路上遇到馬車小男孩，再到這劉彩鳳出現，後來仙人降臨，本還有些雲山霧罩的思路，此時倒是突然清晰了一點。

　　幾不可察的撇了撇嘴，謝嵐嵐也學着劉彩鳳壓低了聲音回道：「仙人手段，咱們凡人哪能看得出。」

　　剛才那鎮長說三鎮十一村，定是包括劉家村的。可關於這仙人來挑人的事兒，劉家村可一點沒漏出消息來。要說大家都不知道吧，偏偏這劉村長就帶着劉彩鳳來了，這裏面的彎彎繞繞，想必劉彩鳳不會不知情。這麼重要的消息，她爹將整個村子瞞的密不透風，她卻還能又是一副興高採烈的樣子跟自己打招呼，又是拉着自己說悄悄話，臉皮不可謂不厚啊。

　　劉彩鳳看謝嵐嵐這敷衍的樣子，眼睛再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麼，剛要開口，卻聽那個女仙人清脆的聲音道：「金木水火，四靈根，木火強，金水弱。你幾歲，叫什麼名字？」

　　測了二十幾個，終於來了一個有靈根的，謝嵐嵐趕緊抻了脖子去看，劉彩鳳也急急的轉過身，踮着腳去看前面。

　　這個有靈根的是一個穿着粉色襖裙的小姑娘，看着和劉彩鳳差不多高，估摸也是十來歲的樣子。她此時也顯得頗爲開心，大聲答道：「仙人，我叫李婉娘，十四歲。」

　　白衣仙子低低應了一聲，右手撫着白玉簡凝視了片刻，左手一摸腰間的小錦袋，兩錠銀子就飛入李婉娘懷裏，吩咐李婉娘去與家人道別。

　　那兩錠銀子一出現，周圍就是一片的抽氣聲，謝嵐嵐來到這個世界還沒見過銀錠子，也不知道那有多少，就周圍人的反應來看，想來不是一個小數目。

　　又收回目光看了看劉彩鳳，卻見她盯着撲入人羣的李婉娘，眼睛都直了，可見這銀子着實不少。

　　謝嵐嵐心下微微疑惑，仙人挑徒弟，不收學費就算了，居然還倒貼錢啊。

　　其實謝嵐嵐此時還不知道，修士寡情，邁入修真一途，雖不用完全斷絕七情，但與凡人間的塵緣和因果卻是大大的不利於修士修行。所以修真門派開山門招徒，多偏愛幼童，年齡小則沾染因果不多，再由門派出錢撫恤家人，斬斷塵緣，收入門中撫養長大，以師門爲家，對門派自有忠心回護。

　　又過了半個時辰的樣子，陸陸續續又測出兩個孩子有靈根，謝嵐嵐一直努力抻着脖子看着，那個囂張的華服小男孩也有靈根，是金木水火土五靈根，靈根很平均。

　　眼看着隊伍越來越短，哭着鼻子離開的孩童越來越多，謝嵐嵐心下也是一陣緊張，不住的祈禱自己有靈根，即便做不了仙人，不用被賣去青樓娼館就好。

　　與謝嵐嵐相比，劉彩鳳就顯得沒那麼忐忑，她一貫心氣高，根本沒合計自己會沒有靈根。

　　劉彩鳳雖年僅十二歲，但也算個半大的姑娘了，又從小被教育着要嫁給貴人，此時望着那年輕男仙人，心下就是一陣微熱，臉上也浮起幾次薄紅。她噙着一絲練了無數遍的嬌笑，站到了那浮空的羅盤下，隨着男子一揮手，只見她頭上浮現出一道火紅的光柱來。

　　「啊！天火靈根！好強的火靈根！」

　　一聲低喝，讓年輕的男仙人也染上人間煙火，多了幾分七情六欲。

　　謝嵐嵐眼見那個從到來就一動不動，連眼皮子都沒擡過的年長者也是一瞬的驚訝，進而眼中呈現出一絲狂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竟是火系單靈根！我青靈門又得一天靈根，我等亦不虛此行！」

　　語罷袍袖一揮，就將笑的光彩照人的劉彩鳳卷到了玉船上，親自詢問年齡姓名等，除了金銀，還賜了劉村長一個小玉瓶，跟鎮長得去的那個一樣，說是叫養氣丹，雖不能延壽，卻可治凡人百病。

　　有了前面兩個有靈根的孩童和劉彩鳳作比較，謝嵐嵐也能推斷出，這靈根不少一點較好。

　　劉彩鳳測靈根的時候，只一條紅色的光柱，應該就是代表了火系的靈根，把單靈根又叫做天靈根，可見單一靈根的吃香。

　　因着劉彩鳳這一段，兩邊的測試便停了一停，兩位年輕的仙師也對着中年仙師口稱恭賀，想來那中年仙師是主事之人。

　　現下劉彩鳳去跟家人話別，兩隊繼續開始測靈根，排在劉彩鳳後面的謝嵐嵐也站到了羅盤下。

　　年輕男仙師一揮手，謝嵐嵐只覺得一條微小的氣流射入眉心，隨即涌進身體裏，讓人一陣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向自己頭頂，就聽年輕男仙師開口：「咦，水火雙靈根，唔，水火均等。」

　　謝嵐嵐聽了心頭就是一喜，雙靈根啊！雖然不是單靈根天靈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總比五靈根要強上太多了啊！

　　謝嵐嵐這邊歡喜還沒過，就聽中年仙師道：「唔，雙靈根本爲上等資質，不過水火靈根卻是相克，還分布的這麼平均，倒是不多見。」

　　猶如一盆冷水，澆到了謝嵐嵐頭上。

　　這，是不好的意思？

　　許是得了劉彩鳳的歡喜勁兒還沒過去，中年仙師倒也多了幾分人情味兒，見着謝嵐嵐那一臉無措，竟又開口安撫了幾句：「雖功法及法寶的選擇上困難，修行速度也慢，但也算中等資質了。」語罷又問了謝嵐嵐年齡、名字。

　　謝嵐嵐脫口而出：「我叫謝……嵐嵐，七歲。」

　　剛才的猶豫和停頓太過明顯，看着仙師探尋的目光，謝嵐嵐又低聲諾諾道：「呃，也叫謝大丫。」

　　年輕男仙師一臉了然，鄉野孩童日常慣用各種粗鄙的小名，這一路走來也常見的很。

　　於是又揮手拋出三錠銀子，想了想，回首看了一眼中年男仙師。若沒有劉彩鳳，這謝嵐嵐當的上是此地最好的收獲，但有劉彩鳳天靈根珠玉在前，加之這謝嵐嵐靈根又相克，實在有些不上不下的尷尬。

　　顯然中年男仙師此時心情正好，絲毫沒有猶豫就拋出一只小玉瓶，也落入謝嵐嵐懷中，吩咐謝嵐嵐去與家人道別。

　　謝嵐嵐也不再糾結自己尷尬的靈根資質，抱着銀子和玉瓶就跑到謝老二跟前。

　　謝老二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直到謝嵐嵐把銀子遞到他手中，方才轉醒。

　　謝嵐嵐直接跪下，代原身給謝老二磕了個頭：「我走了。」

　　——咱們，這就算兩清了。

　　說完也不理會別的，轉身就向玉船走去。

　　走到一半，想了一下又轉回來，跟謝老二說：「那麼多銀子，夠你們吃喝了，好好養着小柱子吧，他也是你兒子。以前王春雲總拿小柱子藥錢去買肉吃，你也不是不知道的吧，這回這藥，別讓她看見啦，就給小柱子吃了吧。」

　　語罷不待謝老二反應，蹬蹬蹬就跑回玉船邊上，一直到離開，都沒有再看沉默的謝老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