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張臉的主人,一直是被我認為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不再會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的臉色並不好,蒼白的很是讓人心疼,原本清冷高傲的眼睛裡充斥著狠戾的嗜血。一道從眉骨延伸至下顎的傷疤分外明顯,平白的為這張臉添上了幾分的兇惡。他靜靜的向我走了過來,薄唇微微的抿起,看著他向我靠近,第一次有些害怕,這個一直給我溫暖的男子,竟然有一天會給我這樣的情緒,命運真是太會捉弄人了。他好像沒有看見我有心的避讓,逕自坐在了我的床頭,直直的盯著我。他的眼神太過鋒利,像拿著一把刀子一樣狠狠的在我身上宰割著,紮的我的心生生的刺疼。不自禁的就勉強伸出了手,撫摸著他臉上的傷疤。深紅色的刀疤像蚯蚓一樣,趴在他蒼白的臉上,分外明顯。一點一點的撫摸著這疤痕,他是受了怎樣的罪,吃了多少的苦?望著他,終於叫出了我一直沒有遺忘的名字,「神醫。」
是他,沒有死!
神醫聽到這一聲,心中很不是滋味。眼神更加變得神秘莫測,似深淵緊緊的讓我沉迷其中。他突然嗤嗤的對我一笑,說道,「月影可還記得我?」這一笑,帶我回到了,那些在訓練營裡,與他相依的日子。
我是個愚笨的人,學什麼都要比別人花更多的時間。而且我本身從未學過武功,沒有絲毫的基礎可言。在訓練營裡本就是屬於資歷低等的殺手,但是,那裡不養廢人,我必須非常的努力才有可能在訓練營裡活下來,才有可能為爹娘報仇。可是,即便我在怎麼樣的肯吃苦,起早貪黑的練功,還是不及其他人。秋娘也總是拿這個當藉口來欺辱我,每次都在我分神的時候,對我下手。訓練營裡是弱肉強食的,其他的殺手們自然是不會對秋娘多說一句,只有他,在我受傷後仔細的照顧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也不知道秋娘為什麼為難我。只是那段時間,所有的溫暖都是他給予的。他就像我頭頂的那個太陽,照亮了我內心所有的陰暗。至少受傷後,還會有那麼個人好好的照顧我。
一直認為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也知道不會再有這麼個人向他那樣的保護我了。心中的港灣瞬間就坍塌了。他為我而死,而我卻不能為他報仇,沒有辦法用秋娘的鮮血為他祭奠。我怨恨自己的無能,討厭自己的懦弱。可曾想,他竟然沒有死,還站在了我的面前!上天就是好笑,捉弄著每個人的命運。
我對神醫奇跡般的又回來感到很是疑惑,不是說秋娘一劍刺穿了他的心,當場身亡了嗎?於是,對神醫問道:「你怎麼在這?」神醫沒有直接回答我的疑問,反而對我反問道:
「我是誰?」搞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實事求是的回答道:
「神醫。」聽到我的回答,他好似很滿意的樣子,那張對我而言陌生的面孔頓時讓我有了熟悉的感覺,是啊,他是神醫,是那個訓練營裡武功最神秘莫測的人了,即便把內力都傳給了我,又怎麼會那麼輕易的倒在秋娘的懷裡呢。
神醫也沒有對我的疑惑多問什麼,而此時我卻急切的想知道他臉上的傷疤是怎麼回事:
「神醫,你臉上是怎麼回事?」他毫不在乎的扯了扯嘴角說道:
「淳隱之,我的名字。」我一愣,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到他的名字,片刻後,就感到了驚訝。他竟然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了,竟然告訴我了。我的心裡覺得很意外,畢竟過去的幾年裡,他從未提過他的身世,更不用說他的名字了。
「為什麼要突然告訴我?」相較之下,我還是習慣了神醫這個稱呼。
「不想知道?」他挑眉看著我,就像我說兩個字,他立馬生氣一般。
「怎麼會,只是有點陌生罷了,對了,這是哪裡,帶我會來的人呢?」
「這是我的地方,不用擔心,至於帶你回來的那個人竟然傷了你,還妄圖將你匿藏起來,不受點罰怎麼行?」淳隱之毫無表情的說道。看著他的臉,我發現我對這個人的瞭解只是九牛二毛而已。如花這樣的高手竟是他的手下,而淳隱之對她沒有半點的憐惜,可見他的手下還有更多的高手,且這裡是他的地盤,是他讓如花去找秋娘的!不禁覺得世事真是難料,兜兜轉轉又是這些人。淳隱之對秋娘還是有情的吧,也難怪秋娘老是找我的麻煩了。
「是你要如花保護著秋娘的吧,沒想到最後才發現是我扮成了那個丫鬟。」淡淡的疏離的語氣,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吃醋了。月影終於是長大了。」淳隱之一把將我拉在懷裡,輕輕的撫摸著我稍顯枯黃的髮絲。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想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淳隱之知道了我的想法,加了一成的力氣,緊緊的將我抱在他的懷裡。而我的功力是比不過他的,反抗不了,只能任由他的體香在我的鼻間肆虐。還是原來的味道,熟悉的刺激的我的眼淚都打落在淳隱之的胸襟上,一滴,兩滴,三滴,一點一點的將我心中的痛苦全都向他傾訴。
淳隱之就靜靜的看著我,沒對我再說一句話。他的眼睛裡埋藏了太多的情緒,紛紛擾擾的攪雜在一起,亂成了深黑色的漩渦,或許,這會是我和他最後一次這麼親密的相處,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我說不出的感受。現在的淳隱之,已經不再是那個會保護著我,照顧著我的神醫了。他的身上,滿是殺戮之氣,徹底的成了一個殺手。
我不想懷疑淳隱之對我的真心,但所有的言語都指向了一個方向。他之所以那麼的護著我,在我受傷時照顧我,都是為了離開訓練營!一切都是策劃了的,連秋娘都和他一道演了一場戲,幫著淳隱之逃離訓練營!他對我的好,只是為了激怒秋娘,讓秋娘再反過來折磨我,造成這樣讓其他人看不清的關係。是啊,不然他怎麼會有機會逃脫了主人的手掌呢。那場所謂的決鬥,所謂為了我的決鬥,只是為了他自己吧。無奈的笑了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又有什麼權利責怪他呢。
「放開我。」我儘量用最平靜的聲音對淳隱之說道。
「不放。」他沒有看我一眼就衝口而出。
「一切,都是你策劃好了吧。」儘管我自己的心裡已經確認,但還是想要親耳從他的口裡說出。
「的確。」淳隱之的語氣沒有變化,繼續將我攬在他的懷裡。對他冷靜的態度,我心裡很惱火。憑什麼要用我的命來作為他逃出訓練營的墊腳石,憑什麼要欺騙我!我很憤怒的想要推開他,而淳隱之沒有攔著我,輕而易舉的就讓我逃離了他的懷抱。我的力氣用的大了些,一下子就退出了好遠。如果有面銅鏡,我的臉上一定髒的不成樣子了,淚水早已將臉弄花了。
就在這時,房門外有人敲了敲門,淳隱之稍微調整了一下聲音,對門外的人說道:
「什麼事?」而我此時隱隱的感覺到要有什麼事發生,果不其然,門外的人答道:
「有一黑衣人帶著手下上了山,正往我們這趕來。」
「黑衣人?」淳隱之沉下了聲,反問道。
「是,還帶著銀色的面具。」門外的人有些急迫的向淳隱之稟報著。
「他還真找來了,這次就一次解決了吧。」說完不顧還在房間的我,逕自走了出去。
難道是主人找來了,不可能,我只是一個低等的殺手,他怎麼可能會來救我?一定是來救秋娘的。不行,我不可以眼看著主人和淳隱之打起來,怎麼辦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