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香，太香了！

　　周氏看着女兒這清醒又自信的模樣，真是怎麼瞧都覺得不夠。

　　不過宋玉枝說她有辦法，周氏倒是沒有一下子相信。

　　只想着今兒個是閨女醒過來的好日子，說是重獲新生也不爲過，沒得讓她掃興。

　　若實在不成，今晚自己可以只喝外頭的露水過活。

　　所以周氏直接就把那捧菌子交給了宋玉枝，還柔聲道：「好，那娘就指望我們枝枝了。」

　　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的，冷不丁的，旁邊就傳來一聲輕哼聲。

　　重新梳妝過，也已經吃過東西的宋玉錦抱着胳膊，施施然走了過來，不屑道：「一個兩個都染了傻子的傻病不成？這麼點菌子，就算能做出一朵花來，也不夠你們三口人分的。」

　　說到這兒，她自顧自笑起來，「宋玉枝，我勸你還是同我道個歉，我幫你跟祖母說說好話，興許她就不生氣了。」

　　宋玉枝這會兒是真餓了，實在是沒力氣回罵，便只給了她一個白眼。

　　正在這時，天邊一聲雷響，那醞釀了許久的大雨噼裏啪啦落了下來。

　　宋玉枝起身走到廊下，接了一些雨水。

　　做廚師的第一要義，自然是得把自己收拾齊整。

　　不然食客哪有胃口？

　　宋玉枝先把雙手洗淨，然後掬了捧水把臉也一並洗了，而後把蓬亂的長發扎成一個丸子頭，用木簪子固定好。

　　都收拾妥當了，宋玉枝才往回走，不過卻不是回到角落的枯草堆，而是走到了破廟正中間的官差面前。

　　一行官差二十餘人，爲首的是個絡腮胡的中年漢子，姓張，官拜校尉。

　　那張校尉正一邊跟下屬說話，一邊沒滋沒味地啃着一張比他臉還大的幹餅。

　　見着宋玉枝過來，張校尉奇怪道：「小娘子有事？」

　　其他差人也紛紛止住話頭，朝着宋玉枝看過來。

　　不是他們大驚小怪，而是自古有話，叫宰相門前八品官。

　　他們這些個官差裏頭，品級最高的張校尉也不過是個九品官身，比從前宋家的門房還低一品呢。

　　出京去往北地的路上，一開始他們還感念宋首輔是個爲民辦差的好官，對宋家人多幾分客氣。

　　只是幾次攀談下來，宋老太太和宋玉錦都是一副眼高於頂，不屑與他們這些差役爲伍的模樣，對着他們指手畫腳的。

　　他們吃的是朝廷飯，又不是宋家的奴才，漸漸地也就涼了心，只把宋家人當成普通的犯人看。

　　宋玉枝就是知道這些個差役並不是什麼大惡人，才敢這般行事。

　　此時她便看門見山道：「張校尉，我來也不是旁的，只是看你們個個都在吃幹餅子泡熱水，覺得有些奇怪。我依稀記得上一次在城鎮裏，你們採買過不少食材。」

　　十五六的姑娘家，之前一直呆呆傻傻，不悶不響。現下好像突然換了個人，雖仍然是之前那副瘦小的模樣，小臉凍得通紅，嘴脣還帶着幹裂，眼睛卻是又亮又閃，脣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處，不卑不亢。

　　怎麼看怎麼都像換了個人似的。

　　「宋家人這是轉性兒了？」

　　「又作什麼幺蛾子呢？」

　　在嗡嗡的議論聲中，張校尉並未驅趕宋玉枝，而是回答道：「小丫頭觀察的還挺仔細，我們馬車裏確實還有不少東西，但是缺了個做飯的人。我們幾個粗手粗腳的，沒得糟蹋了食材。」

　　一邊說，張校尉一邊往旁邊看了一眼。

　　那處躺着個黑黑瘦瘦的官差，正是隊伍裏平時負責做飯的夥夫。

　　宋玉枝其實下午就發現了這個，無奈那會兒她尚且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

　　此時她只作恍然道：「原是這般，那讓我試試可好？」

　　「小娘子會做飯？」張校尉稀罕極了。

　　「會一些。不過校尉說的是，浪費食材總是不好，所以我只要一個雞蛋試手，若做壞了，就把我娘剛採的那捧菌子賠給你們，這樣可以嗎？」

　　一個雞蛋而已，官差隊伍裏誰都能做主，而且方才周氏捧着菌子進來的時候，他們都看到了。

　　若不是數量實在太少，不夠他們這些人塞牙縫的，他們早就拿東西去跟周氏換了。

　　一個一文錢的雞蛋換一捧菌子，怎麼也不吃虧！

　　張校尉爽快地應承下來，還給宋玉枝騰了個位置，讓她先烤烤火，暖和下手腳。

　　宋玉枝挨到了火堆旁，冰涼的手腳很快有了溫度，不覺便喟嘆出聲。

　　官差們都是大老粗，可不講究什麼男女大防，其餘人都沒挪窩，七嘴八舌地問：

　　「小娘子準備用雞蛋做什麼？」

　　「可別是雞蛋湯，我剛吃了姜湯又吃雞蛋湯，可別再來湯水。」

　　「是啊，小娘子別糊弄我們，我們雖只是普通解差，好歹吃的是公家飯，也是吃過好東西的！」

　　宋玉枝看了下手邊能利用的東西，一個說好的雞蛋，還有一塊官差們煮姜湯剩下的老姜，然後就是最簡單的調料，鹽，糖，和醬油，醋幾樣。

　　看到調料都在，宋玉枝不禁鬆了口氣，食材匱乏，若是連基本的調料都沒有，那還真的得讓她頭疼一陣。

　　查看完材料和作料，宋玉枝也把衣袖挽到了胳膊肘。

　　她並不分心應對官差們的提問，立刻動起手來。

　　只見她先抄起菜刀，於空中劈砍兩下，試了試手感，而後幾下便從老姜上削下一層薄如蟬翼的外皮，而後在菜墩子上「鐺鐺鐺」開切。

　　眨眼的工夫，那塊老姜在她手底下成了碎末兒，隨後菜刀一橫一抹，那姜末兒一粒沒漏，都被她盛到粗瓷大碗裏。

　　宋玉枝另一只手的操作同樣流暢嫺熟，眨眼的工夫就往裏頭加了好幾樣調料。

　　而後她把雞蛋打了，卻不是直接倒入碗中，而是將蛋黃和蛋液分別打在兩個碗裏。

　　周遭嘈雜的聲音不覺低了下去，有人嘀咕道：「這宋家的小娘子做菜也忒好看了，跟耍把式似的，要是一會兒做砸了，這個蛋我來賠得了。」

　　旁邊的人笑罵他省省吧，「聽沒聽過一句話？叫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瞧小娘子做飯的架勢，就知道她的真的會。」

　　說話的工夫，宋玉枝已經起鍋放入凝固的豬油，用勺子快速攪拌，等有了鍋氣，便把雞蛋黃放入翻炒，等到蛋液凝固，再加入她一半調制好的姜醋汁。

　　沒多大會兒，鍋裏的雞蛋黃凝固變色，被她盛了出來。

　　簡單涮了一下鍋後，宋玉枝將蛋清倒了進去，翻炒到發白時，加入剩下的姜醋汁翻炒，最後再將前頭炒好的蛋黃一並放入，翻炒幾下出鍋。

　　周遭再沒人攀談，只聽到此起彼伏的吸溜口水的聲音。

　　「香，太香了！」

　　「怎麼能這麼香？一會兒我先嘗，誰都不許跟我搶！」

　　而此時角落裏的宋玉錦正恨恨道：「果然是一羣沒有眼力見的東西，一個炒雞蛋再好吃能好吃到哪裏去？」

　　然後不覺也跟着「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