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真的很惡心

　　沒多久，樓下就傳來了激烈的吵架聲。

　　「你這個臭小子，我讓你欺負安安，你這個混球！」

　　伴隨着是拐杖打在肉上的聲音，隨後就聽到滕奕揚的反駁。

　　「爺爺，您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爺爺？爲什麼總是胳膊往外拐？她姓紀，又不姓滕！爲什麼您總是這麼維護她！」

　　「她怎麼不姓滕？她是我們滕家的孫媳婦！你說她姓不姓滕！你個混小子！」

　　「是，她是你爲滕家娶的孫媳婦，不是我滕奕揚的媳婦！她跟我一毛錢也沒有關系！」

　　「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不孝孫子！」回應他的是滕老爺子的怒罵。

　　很快樓下就又開始兵荒馬亂，夾雜着滕家傭人的勸阻聲。

　　紀安安將房門關上，把那些聲音都關在了外面，沒有開燈，就這麼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向了牀，將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也許睡一覺起來，什麼都好了。

　　以前她不論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就把自己關起來睡一覺，醒來之後就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知道她這是在逃避，但是她除了這麼做，已經別無選擇了。

　　只是她反鎖了房門，卻忘了身爲古宅主人之一的滕奕揚，是有備份鑰匙的。

　　朦朧中，有人甩上了房門，一把掀開了被子，將她拽了起來。

　　手腕傳來的痛楚讓她瞬間驚醒，一睜開眼睛，房間刺眼的燈光，讓她有些暈眩。

　　還沒弄清楚情況，就被人推到牀壁上，緊接着聽到滕奕揚劈頭蓋臉的冷聲。

　　「紀安安，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我爺爺站在你那邊！你到底安了什麼心？」

　　高大的身影半跪着將她扣在牀上，男女力氣懸殊，加上他正處於盛怒中，她根本就無法動彈，只得被他逼得直視他。

　　這一看，她就被他那腫得老高的臉頰嚇住了，忍不住擔憂道，「你的臉？」

　　「少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這還不是拜你所賜！」

　　爺爺因爲他最近沒有回他們兩人的家，狠狠揍了他一頓，都說別打臉了，爺爺偏不聽！說是要打花他的臉，看以後還有哪個女人敢貼上來！

　　也不想想他都已經二十好幾的人了，頂着這樣的傷怎麼出去見人？

　　雖然受了傷，但是他仍好看得如神祗，造物者就是這麼偏心。

　　「我先給你消消毒，然後上藥。」她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冷嘲熱諷，掙扎着起來要去拿藥箱。

　　上學的時候，他沒少跟人打架，爲了不讓爺爺發現，她在古宅每一處隱蔽的地方都放了藥箱，爲的就是防止他不敢從正門進來，躲在古宅任何一個地方，她都可以找到他方便給他上藥，後來，他學會了不用武力解決問題，不再讓自己受傷，但她還是在房間裏常備藥箱。

　　因爲成人後，他對自己越來越冷淡，爺爺看不過去，抓過來就是一頓打，就像今晚一樣。

　　只是她這藥箱從未再開啓過，今天也一樣，因爲他已經不願再讓自己觸碰他。

　　除了兩個月前的那一次。

　　但她也是迫不得已。

　　她剛坐起來，就聽到那一句話從耳邊響起，輕輕吐出，重重落下。

　　「紀安安，你真的很惡心！」

　　這話比之前每一句還要鑽心。

　　她從未想到過，會從自己的丈夫嘴裏聽到這樣一句話。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她抖着脣，滿眼震驚地望向他。

　　看到她如一朵小花坐在那裏，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他不由有些後悔，但是一想到兩個月前那個晚上，他心裏涌起一種恥辱感，剛才的惻隱之心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厭惡。

　　她就是以着這種清純的樣子騙了爺爺，騙了他，其實她內裏都是黑水！

　　「你自己做過什麼事，你自己清楚，你聽着，上一次是我不注意才會着了你的道，讓你上了牀，但是我滕奕揚話就擱在這了，以後你休想讓我再碰你一下，若是再使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就算你求到爺爺面前，我也絕不會放過你！」

　　滕奕揚說完，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抽身準備離開，在他的手剛碰上門把的時候，背後傳來弱不可聞的聲音。

　　「如果，如果我說那藥不是我下的，你會相信嗎？」

　　他轉身，正好對上那雙水汪汪又脆弱的眼睛，每次，她做錯了事，就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以前，他一定會信她，但是現在——

　　「那你告訴我，不是你下的還會有誰？除了你，有誰能到我們房子裏動手腳？紀安安，你想栽贓嫁禍也沒人找吧！」

　　她蠕動了下雙脣，卻無法開口。

　　那瓶酒是爺爺派人送過來的，喝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裏面被下了藥，如果她如實說了，他也不會相信，所以在這時候，她何必又牽連到爺爺？她知道爺爺也是爲了她好。

　　看她這樣子，滕奕揚早就猜到了結果，他輕嗤一笑，「紀安安，以後不要再試圖在我面前撒謊，因爲我不會再信你。」

　　說完，房門重重被甩上。

　　那聲回響在房間裏久久不散，她愣坐在牀上，什麼時候淚流滿面也毫無所覺。

　　她輕喏出聲，「你果然還是不信我。」

　　「紀安安，你真的很可愛！」

　　六歲那年，她被爺爺帶到滕家老宅時，就遇上了當時以混世魔王著稱的小奕揚。

　　在聽到雙方爺爺互相介紹的時候，他跑過來圍着她轉了幾圈，對於陌生壞境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任憑他打量，聽爺爺提到過他，說他很頑皮，經常打架，所以她的目光一直都緊緊盯着他的手，生怕他一不順心就打她。

　　然而混世魔王並沒有對她釋放惡意，而是對她咧開脣，露出小虎牙，笑着誇了她那一句。然後不管滕爺爺的叫喚，霸道地拉着她去陪他搭積木。

　　那是她們的初見。

　　然而時隔十四年的今天，她還是那個她，他卻已經變得讓她認不出來。

　　「紀安安，你真的很惡心！」

　　在他眼裏，她不再可愛，而是惡毒惡心的女人。

　　那個會誇她，會對她笑，會保護她的小奕揚，不知不覺走失在了她的生命裏。

　　「奕揚，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該拿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瘦弱嬌小的女孩，抱住自己的雙肩，將頭埋進雙膝，彷徨無助，哭得像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