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槍

楚躍癱軟在茶几上，面目扭曲，血肉模糊，但意志還是清醒的，趙小五的一酒瓶，留下了很大的餘地，並沒有往死裡下黑手。

包廂中的所有人，包括淡漠的龍千舞，焦急的汪傑，遲疑的薛海，以及那七八個被一系列意外驚在當場的職業流氓，全都被這荒謬而無厘頭的一幕給嚇到了，甚至同時張大了嘴巴，全都停下手中動作。

「你幫忙鑒定一下，魚食是不是要做成這樣才有魚敢吃？」趙傾朝將嘴唇附在了楚躍的耳邊，輕輕的問了一聲，而後，小心翼翼的撿起了地板上被後者擠落茶几的半隻南京煙，慢慢的放到了嘴邊。

趙小五明顯要比葛瘋子伶俐的許多，第一時間從百寶囊般的懷中取出了汪傑送給他的那只zippo火機，幫趙家溝的四公子做足了派頭。

楚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中用了？別說那幾個天天陪著楚躍摔跤練拳的老流氓不信，就連汪傑和陳辭天都不信，從前者的反應速度以及出拳角度上看，楚少爺絕對是一個根基扎實的練家子。

可是，為什麼這場原本毫無懸念的對決，會演變成這個樣子？楚躍大少突然抽筋腿軟了？還是被哪個暗中潛伏的武林高手動用了隔空點穴的功夫？怎麼就能在一瞬間失去戰鬥力，被趙傾朝這條並不健碩的土狗摟倒在茶几上呢？！

總而言之，有幸目睹了這一幕的人，每一個都在心中做出了無數種猜測和推斷，然而，除了葛瘋子和趙小五兩個牲口之外，就愣是再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趙傾朝會比楚躍還能打！

想想也是，一條土狗而已，憑什麼比中海的小龍王更生猛？這讓那些富家大少情何以堪。

楚躍不愧是從小在黑道龍頭身邊長大的牲口，果然夠血性，一不留神被趙家溝的兩條土狗合力幹破了相，卻愣是狠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

憤怒，仇恨，自責，恥辱，一個個複雜的情緒在雙眸中閃爍變換，陰溝裡翻船的楚大少，醞釀許久之後，終於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沫，唾液中參雜著大量猩紅的血漿，盡數的噴薄在了趙傾朝黃白色的襯衫上。

唯一一件還算乾淨的衣服，今天過後也要報廢了，不過，趙傾朝卻並未動怒，依然隨意的蹲在楚躍身邊，對於衣服上的血點兒，理都不理。

在他十三歲那年，兄弟幾個曾經被長白山裡的狼群包圍過，趙小五一槍崩碎頭狼的腦袋之後，狼群在頃刻間便四散潰逃了，從此，趙傾朝終於相信了魯老爺子常說的那句話——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制住楚躍，起碼門口那幾個職業流氓心存忌諱，不會不顧一切的沖過來亂傷人。

三口吸完了半隻南京煙，趙傾朝抬手丟掉煙蒂，側頭對汪傑等人說道：「你們先走吧，我們仨先跟這位老兄好好談談。」

此時此刻，汪傑才終於清醒過來，這孫子竟然將楚天川的侄子幹翻了，他爺爺的，日後再浦東，誰還能保下他？！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趙傾朝提醒的不錯，趁著現在對方有所顧忌，他正好帶著身後的同學們安全離開。

義氣？義氣這東西要有命才能去講。重傷了楚躍，即便他汪傑也算是半個世家子弟，但也對決扛不住呼黃浦龍王的怒火。今天的這個和事老，他做不起，更沒有資格去做。

陳辭天也知道，今天的事真的鬧大了，他有信心在看完好戲之後全身而退。

不過，若是將身後的那些女孩子牽連進來，難保會發生一些連他都解決不了的麻煩，畢竟，這群牲口可都不是什麼善類，若是瘋狂起來，不會強搶民女，卻會強/奸女人！

正在兩個男人猶豫不決的時候，倒是一直未曾言語的龍千舞第一個站了出來，淡淡的瞥了一眼趙傾朝，隨後便轉身從包廂另一端的後門離去了，她似乎對這裡的構造都很熟悉，根本就不需要汪傑的指點。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有了第一個領頭者，便一定會有第二選擇跟風的傢伙，而第二個人之後，三人成虎，法不責眾等理論和典故，便也就跟著來了。

趙傾朝的大學同學們，走的都很乾脆，那幾個誇誇其淡的江南才子，甚至連一個感激的目光都沒有留下，便匆匆離去了。

想想也是，今天這事兒，完全都是趙傾朝自己攬到身上的，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明哲保身，方是長存之道。

楚躍又吐出了一口血水，那張由於過度憤怒而越發猙獰的臉龐，早已寫滿了恐怖二字。

只是，被趙傾朝狠狠的扣住咽喉，他倒是真的沒有反抗的餘地，從這三個牲口出手的狠辣程度上判斷，楚躍毫不懷疑，若是自己生出什麼異動，喉嚨定然逃脫不了破碎的命運。

薛海略微遲疑了一下，在葛瘋子勸誡性的目光中，終究還是最後一個退出了VIP包房。再無顧慮，趙傾朝輕輕的松了口氣，而被他扣住的楚躍，則是支撐著血肉模糊的臉頰，艱難的冷笑了一聲。

「怎麼，害怕受牽連的人都走了，你想背水一戰了是吧？」楚躍雖然囂張，雖然年輕，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江湖。如果今天栽在趙傾朝手上的人不是他，他甚至會選擇和後者交個朋友，這樣的狠人，絕對有在道上生存混飯的資格。

不過，很不幸，滿面桃花開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今天讓他折面子的，不是任初一，也不是薛鎮江，而是三條毛都沒長齊的鄉下土狗，剛剛從農村爬出來的學生弟，在浦東，在自家門前被人放血了，這筆賬，楚躍不能不算。

「我們不用背水一戰，今天，你們誰也別想動我們。」趙傾朝並沒有答話，主動回應的，是趙家溝的小五子——趙福龍。

楚躍艱難的滾動了兩下被血水模糊的眼球，這才第一次看清這個一瓶子將他破相的社會主義小青年。一個很英俊，卻算不上健壯的高挑小夥兒，這青年的笑容裡並不具備任何的殺傷力。

「憑什……」楚躍很想問對方憑什麼，不過，當趙小五從懷中取出一個黑漆漆的傢伙，輕輕頂在他太陽穴上的時候，疑問便再也沒有了。

沒錯，不會是其他東西，如你所想，確實是槍！

一把改裝版的沙漠之鷹，純銀色的槍身，被使用者刻意鍍成了黑色，光華的槍體上，甚至還烙印了一隻展翅九霄的雄鷹。

中海的小龍王，怎麼肯能沒玩兒過槍呢，54，AK，鳥狙，中海地下能搞到的傢伙，他都經過手。

這東西，楚躍只要搭眼一看，便能夠判斷出真偽，而頭頂這只，絕對不是模擬貨，更不是兒童玩具。槍重一斤四兩，真槍，實彈！

抬手，扣動扳機，在楚躍渾身冷汗驟然出體的刹那，一道清脆的碎裂聲同時響起，茶几上唯一一隻倖存的高腳杯，碎了，粉碎。

帶著一縷煙霧的槍頭，再次移回到了楚公子的額頭，不過，還算趙福龍心善，這一次並沒有把滾燙的槍口緊貼在前者的額頭上。

點了點槍口處5公分長的消音器，趙小五似乎是在告訴楚躍，也告訴房間中每一個人，要是用這玩意打爆誰的腦袋，並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響。

最讓人欲哭無淚的是，這個一臉人畜無害的牲口，竟然還笑眯眯歎息了一聲，真誠的說道：「別怕，這東西我改的很失敗，一百米都打不穿兔子皮。」

楚躍不得不承認，久經沙場的他，敗了，也崩潰了。

改裝槍，一百米的距離，也許真的打不死一隻野兔子，那可能是準頭和後著力的因素。不過，零距離對準人頭，誰又敢拿命去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