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躺在你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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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景變了,愛情會變嗎【02】

人心都是肉長的,不會不變。如果人心也變的話,他能否像廣告招牌上的廣告詞說的,溝通從心開始。

這麼一想,他決定去天涯農場,尋找玉梅,看一下玉梅,即使他不能愛她,見一下她的面,了卻自己的思念之情,他也感到滿足了,感到自己做牢也值得了。他會放下心來,無牽無掛地返回大陸老家,和父母團聚,再去找工作。

前面路邊有一處候車亭。有十幾個人在等車,其中幾個人在看路牌,其他人則張望公車小巴是否來了。三月末的天氣,海南已經是熱火朝天了。他注意到一個女的穿著短裙,裸露出修長的美腿。薄薄的白色的襯衫,可以看見裡面穿著的吊帶衫。她的肩上挎著皮袋。其她的女人,有戴著草帽穿連衣裙的,也有上身穿一件普通的襯衫,下身穿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波鞋。多數男的好像很隨便。有穿著短袖配牛仔短褲的,腳穿拖鞋;也有穿背心的;有兩個年輕的,穿著白色長袖衫,穿著西褲,腳上黑色的皮靴程亮,腋下夾著一個黑色的皮包。海生走到他們之間,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一下他,仿佛他是外星人一樣。

他走到路牌前,瞧瞧有哪路公車到省汽車總站的。這裡是海口市的郊外,有好幾路車都到省汽車總站,307路105路106路。他記住了。

來了一輛中巴,好像是105路。幾個人上了車,車門口旁的乘務催促還沒上車的快上車。海生想問車到不到汽車總站,乘務員說,快上車,上車再說。

沒時間說話了,上了車再說。

海生上了中巴。中巴加快了速度,向前賓士。

「到哪裡?」乘務員走到海生跟前問他。

「到省汽車總站。」

「你上錯了,這是15路中巴,不到省汽車總站。你要去的方向也不對。反了。」

上錯車?方向也搞錯了?海生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他明明看見的是105路車。

「你下一站下車。到對面坐105路公車到終點站下車。」

海生說了一聲謝謝,掏出十塊錢給乘務員,找了零錢。下一站到了,他下了車。他站在路邊看公路左右方向,自己上錯了車,還搞錯了方向,這是真的嗎?他想起自己的人生,二十二歲正是大好青春年華的時候,他走進了監獄,他是不是像搭錯了車一樣,他的人生方向走錯了,白白浪費了一段十五年的光陰。他坐著105路公車上,還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海南省汽車總站廣場人真多,海生在人群中穿行,像個域外來客。太陽光照著他光禿禿的腦袋上,產生巨大的熱能,灼燒他的頭皮和腦漿。要買一頂帽子才行,此外還要買瓶水,烤包。他走進商店,來到賣帽子提包書包的攤前,拿起一頂草帽看。

「老闆,您戴這頂耐克的鴨舌帽非常好看。」小攤肥胖的女老闆滿臉笑容,手裡拿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子遞給海生。

「什麼耐克?」海生沒接她遞過來的帽子。

「這都不知道?」女老闆指著帽子上的一個像老師改作業打鉤的標誌,說:「世界著名的體育商標耶,戴著它,您的身份就不一樣了,高貴、氣派、英俊瀟灑。您選它沒錯。」

「哦,多少錢?」

「五十塊,一口價。」

「五十塊錢?」海生驚訝不已。一頂布做的鴨舌帽,要五十塊錢。他參加工作的時候,一個月才領四十六塊錢。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一頂耐克的鴨舌帽子。海生搖頭表示不要。

老闆看出海生是剛從監獄出來的人。他就像窩藏深山老林裡十幾年的山民似的,第一次走出山裡,來到大都市,什麼都新鮮,什麼都好奇,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吝嗇捨不得買。老闆臉色一沉,說:「看你也買不起名牌。你買這個吧,十塊錢賣給你了。」她拿起一頂圖案「M」字母的灰色鴨舌帽海生,「就這頂,你買了戴合適。」

海生話也不多說了,從老闆手裡接過鴨舌帽戴在頭頂,給了錢便離開。他去買了一瓶礦泉水和五個烤包,把烤包放進包裡。然後向售票大廳走去。

售票大廳人滿為患,有的視窗前排起長龍,有的則冷冷清清。熱得如火,冷得如冰。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兩極分化。海生望著視窗上的電子顯示招牌,尋找著去儋州市天涯農場的班車售票窗口。直接到達天涯農場的班車好像沒有,只有路過的,或者坐車到儋州市,再從市里轉乘車到農場去。他決定坐路過的班車到農場。

海生排著隊購票,旁邊一對像是情侶的年輕男女,在談論颱風,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豎起耳朵傾聽。

男的說:「颱風不來了。」

女的問:「誰說的?」

男的回答:「電視。」

女的說:「不可能。我也看電視了,是早上。電視上說,風轉向了,天氣要變了。」

男的懷疑道:「你說是真的?」

女的肯定答道:「真的。」

男的說:「既是這樣,那麼我們還在這裡等什麼?走吧,快點走吧,離開海南島,回大陸去。還不知道明天是什麼天氣。」

女的固執地說:「不,正是風轉向了,天氣要變了,我們才不能盲目行動。還是待在海南靜觀其變。」

像聽天書一樣,海生沒聽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忽然,他被後面的人推了一下,那人還說:「你買不買票啊,傻站著幹嘛?」海生急忙走上前去。等了一會,前面的買好票離開,到他走上前,問了裡面的女售票員有沒有去天涯農場的車票。售票員說,三十塊錢一張。他遲疑了一下,三十塊錢,車票漲得厲害。他記得以前他從農場坐班車到海口,才十塊錢,現在要三十塊錢。售票員催他,你買不買,不買讓別人買。他只好掏出錢買了車票。

等了半個小時,海生剪了票上了車。車是空調大巴,軟座,挺舒服的。他坐在靠視窗旁的位置上,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大巴離開了車站,在街上行駛。海生眺望窗外的風景。可愛的大王棕、椰子樹,風姿挺拔,不斷向後快速疾馳,一看見這些樹,就會自然想到燦爛火熱的陽光,和帶有淡淡鹹味的海風。目光穿過深綠色的長長樹葉,是鱗次櫛比的高樓。他對海口這座城市沒有愛也沒有恨。城市不屬於他的,城市被堆砌的鋼筋水泥佔據著,人像螞蟻一樣在這個人造的洞穴裡外忙忙碌碌,不知所終。人們覺得城市很美,城外之人對城市趨之若騖,削尖腦袋想往城裡鑽,做城裡人,可是他覺得城市一點都不美。人造的景點,哪裡有美可言,對他沒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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