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造訪老塔樓

天晴朗，看花兒朵朵綻放，聞花香，我想起年幼時光……我今天陪爸爸帶著全家去玩耍，池塘邊荷葉下住著一隻小青蛙，我快要長大了，不要叫我小朋友，車窗外雨好大，青蛙一個人在家……

池塘裡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小牛的哥哥帶著他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大中午的，剛吃過飯，陳青柏在女生宿舍區後面的露天舞臺上揮汗如雨。

聽著整個校園裡這迴腸盪氣的兒歌，已經成功徹底洗腦。

從他們這屆入學，如今也到第二個學期了，這才第一次遇到一個大活動。

因為是新生的首次群體下山活動，就搞的鄭重得要命，還叫了優秀校友回來做動員會。據說那位校友最喜歡的就是這個露天舞臺，似乎是因為在這個地方曾有過什麼美好的回憶。

雖然動員會並不使用這片場地，不過為照顧人家的心情，魏秋雁還是組織人馬把這裡打掃乾淨，並且隆重翻新。

這一天，輪到體育部來重整這個舞臺。

自從學生會大樓1層的禮堂翻新後，露天的舞臺也有好多年沒人使用過了，無人問津地落滿灰塵，臺上的支架看起來也是搖搖欲墜。

陳青柏跟洪小兵背著工具箱，迎著中午熾烈的陽光，爬在背景架上敲敲打打。如果不是為了賺活動費，估計也沒人願意搭理這個破舊的角落。

想著這學期已經存了好幾百的活動費，暑假回去一半給奶奶，另一半就帶妍妍妹子出去吃飯，陳青柏還是挺樂呵。他的積極性還得到了部長的賞識，於是經常給他跟洪小兵買零食，都是價位比較高的薯片牛肉，他都放進一個專門的箱子裡，堆滿了就拿到收發室寄給妍妍妹子。

想想也是可歌可泣。

不過，文宣部的瘋了吧！

每天中午的廣播都要放兒歌！還沒到兒童節好嗎，大家也是血氣方剛好嗎，他瞬間想起了自己撒尿活泥巴的歲月……

之前廣播插曲還挺正常，自從這屆新生進了文宣部以後，條幅的措辭和語法越來越奇怪了，路邊的展板越來越奇怪了，廣播也越來越奇怪了。

那是兩個大男人啊，成天都給人一種萌萌噠的即視感，也不來個人管管！

「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滾！長那麼醜，誰和你捉泥鰍！」旁邊的洪小兵一邊勤勤懇懇地組裝支架，一邊大聲地嚎了出來。

陳青柏徹底害怕了，大家怎麼都怪怪的……

走過了門口每次等車的車站，頓腳猶豫了一會兒，又低著頭走遠了。高三生悄悄地跟在幾個初中女生的後面，聽著她們嘻嘻哈哈地聊天。

過了一個丁字路口，走過一段熱鬧的商業街，再路過工商局，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快到了。懷著緊張的心情走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社區裡，順著最外層的建築一直走，走到了盡頭。

那裡有一棟非常老舊的6層塔樓，灰黃的牆體上都是廣告的痕跡，靠外住戶的陽臺上掛著衣服或曬著辣椒，有孩子在樓下的亭廊裡打鬧，老人邊聊著天邊看著孩子，生活氣息濃郁，怎麼看都不像關於4號社區的都市傳說。

幾個初中女生已經上樓了，趙方坐在亭廊裡，看見許願的女生獨自上了第四層，其他人在三樓等她。趙方朝後縮了縮，並不想跟那幾個姑娘打照面。

她為這次出行猶豫了一晚上，幾乎一夜未睡。

在鬧鐘響起的五分鐘前，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她要到那個都市傳說中的4號社區看看，萬一是真的呢。

現在已經五月了，離高考真的已經很近很近了。

如果再不做點什麼的話，就來不及了吧……

她非常緊張，會看到什麼人，一會兒到底要怎麼說，自己又有什麼可以拿來交換，如果實現了會怎樣，那明天升起的太陽還會不會是平時的模樣……她一直在胡思亂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幾個女生一起下來了，似乎很失望的樣子，嘴裡不停地說「他居然說我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可以跟他換」。等她們走遠了，趙方一咬牙，低著頭踏上了樓梯。

在那間404房間門前，她猶豫了很久也沒有敲門，最終她完全洩氣，沮喪地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門鎖哢地響了一聲。

她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心臟幾乎要躥出來，手發著抖，她輕輕推開了那扇陳舊的木門。

「需要幫助麼？」

客廳正中央放著一把白色的椅子，年輕俊秀的男子坐在那裡，帶著微笑看著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原來真是很好看的男人呢，那些小女生說的還真沒錯。

除了爸爸和弟弟，她沒跟什麼異性打過交道。上學12年，跟男同學說過的話種類非常單一，只在「能借一下你的課本麼」「還一下我的尺子」「該交作業了」和「老師叫你去辦公室」之間變換。現在她完全不敢直視椅子上的那個人，那是如此好看的一個人。

「小丫頭，有什麼需要我幫你的？」

男人的聲音好聽，清冽乾淨，趙方面紅耳赤，更加不知所措。

「沒關係，不要拘束，說說看吧。」男人鼓勵道。

「我……那個……我，我想，上大學。不不不，我想有好多朋友……啊，也不是，我想，我想……」

「別緊張，好好想想，慢慢說，沒關係的。」

男人還是淺淺淡淡地笑著，那張俊秀的臉和好聽的聲音裡卻沒有任何感情。趙方囁嚅半天，之前打好的腹稿完全想不起來，腦子裡流竄著亂七八糟的畫面，飯桌上的爸媽和弟弟，還有每個假期拎著行李箱回來的姐姐……

「我想……我想變成一個優秀的人！」

她終於想起自己打算說什麼了，跟之前的語氣截然相反，這次快得她本人都沒聽清。她趕快緊張地抬眼偷偷看了一眼那個男人，他坐在那裡，還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樣子。

「好的，我知道了。」男人的手指敲著扶手，停頓了幾秒，又說道，「告訴我，你叫什麼？」

「趙方。」

似乎那句話說了出來，她就已經改變了一樣，這次沒有繼續透著怯懦，也終於抬起頭看向了男人身後牆上貼的一面大鏡子。

「好的，趙小姐。」男人繼續說道，「你會變成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頭腦聰明，成績優秀，運動萬能，還很受歡迎，朋友眾多，家人都關心你、深愛你。」

趙方心臟又開始高速搏動，沒錯，這就是她的願望，這就是她這18年所沒有的東西，這就是她想要的一切！

「我可以幫你。」男人說，「不過，你需要幫我做點小事當作酬勞。如果考慮好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就算跟我正式簽約。」

她順著他的手指才注意到，原來窗戶底下還放著一套學生桌椅，她進門後一直很拘謹，以為這間房子裡的陳設僅男人坐的那把椅子而已。

她走到桌前，坐下來，在白紙上寫下了「趙方」二字，起身把那張紙雙手奉上，立在旁邊緊張地等著下一步指示。

「小方，我應該從你那裡得到什麼呢？」男人摸著下巴，眯著眼睛打量著她。

她的頭髮油乎乎的，湊近了還能聞到一股頭油味兒，昨晚功課很多，她並沒有時間洗澡。天已經熱起來了，她還穿著長袖校服，袖口已經磨破了，書包帶子也髒兮兮的，這學期一直沒有刷洗過。早知道應該把自己收拾收拾再來的，這個樣子有夠尷尬。被男人這麼一看，頓時緊張起來，又憋的臉上燒成一片。

「我沒錢，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也，我也……」

她想起之前聽初中女生們說的話，一種羞恥感騰升而起，手又發起抖，腿也發軟了。

「不要那麼緊張。」男人輕笑一聲，「我不要你的財物，也不會要求你用靈魂或肉體做交換。」

完全被知道了她在想什麼，她窘得不能更窘，這次她找不到詞能表現自己的心情，她的臉已經紅透了，手心滿是汗液並且抖得非常厲害，腿也完全邁不出一步，全身滾燙的幾乎要燒死自己，也幾乎讓所有神智一併燃燒殆盡。

她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頂著一個油頭，校服洗的發黃還破了袖口，面色暗黃，臉盤子挺大，面部各器官都長的很大，眼睛沒有神采，眼角還在下垂，低鼻樑的肉頭大鼻子，唇形沒有線條又色澤寡淡，還有一臉雀斑。校服很大，寬大之下遮蓋著一雙粗短的腿，還有滿腹的贅肉卻前後扁平如一的軀體，藏在袖口之下雙手骨節粗大。她真的不是用不好看就能簡單定義的，這個樣子只能說是很醜吧……

那種神仙哥哥一樣的男人，才不會稀罕她的靈魂和肉體。

好丟人，她覺得待不住了，只想奔逃。

「我應該從你那裡得到什麼呢……」男人低語，「我看你也不容易，畢竟快上大學了嘛，你就幫我做件事吧。」

男人起身，走向裡面的房間，趙方挪著步子跟在後面，完全無法想像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男人打開電腦，從抽屜裡拿出一部手機，連接到電腦上，打開手機裡的資料夾，裡面有很多照片。大部分都是一個跟她穿著相同校服女生的照片，卻沒有學生的樣子，除了讓人浮想聯翩的自拍，還有很多跟各年齡段的男人們一起拍的合照。除此之外，夾雜著幾張充滿驚恐羞恥和不情願的面龐，都是衣冠不整的陌生女孩，她還注意到兩張照片上的女孩臉上帶著傷。

趙方看著那些圖片，更加面紅耳赤。

看來手機的主人跟她一樣，是同校的高中生。不過那一定是個不良少女，樣貌姣好，跟很多男人保持著非正常關係，而且在學校裡還欺負過同學，並且強行照下那種照片威脅別人。想想自己這麼多年雖然是個灰突突、沒存在感的空氣孩子，不過沒有被其他同學欺負過，也算值得慶倖。

男人把照片複製下來打包保存，然後打開網頁登陸郵箱，把那些照片放在了附件裡，快速地輸入了一個收件位址，不等趙方看清就發送了出去。

「這些你不用管，這是前幾天的客戶要我辦的，你要做的非常簡單，把這部手機還給它的主人就可以了。」

「啊？」

趙方要鬱悶死了，把這個手機還回去？開什麼玩笑，她都看到手機裡的照片了，回頭手機的主人還能放過她啊，而且對方說是她偷自己的東西怎麼辦，怎麼都解釋不清的事，那才不是善茬好麼！

「不為難你，明天把手機扔進洗手間裡就好，這麼簡單的任務，沒問題的吧？」男人把那部手機塞進她校服的兜裡，「記得不要在手機上留下你的指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