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聽到她笑,背影似乎僵了一下,但是卻沒回頭也沒有開口詢問。千凝也沒有再說話,搖搖晃晃的下山,到了半山腰時,找到了聽泉亭,踏進亭裡坐下時,她才發現,一個人慵懶的半倚長椅上品酒,絳紫的薄衫半鋪在椅上,猶如盛開了一朵花。他眼睛半閉,額中的金色花印美豔驚人,尤其是那紅潤的嘴唇,上面因為酒水的濕潤更加誘人。他悠然的一邊喝酒,一邊聽著不遠處瀑布落水打擊石面的聲音,手中的摺扇時不時的搖上一下,顯然十分陶醉。
真是有緣啊,千凝苦笑一下,竟然又遇到了這個美的不可方物的男人,如果她不是心中有了空無,更加上做了多年的殺手,對美色不看中,肯定也會犯花癡的。
那美男子一杯酒飲盡,睜開眼睛倒酒,狹長的眼睛斜瞟她一眼,似乎也微愣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冷漠,淡然的端起酒杯閉目聽泉。
千凝喝了些水,又吃了些饅頭肉脯,起身先離開了。
走了沒幾步,她無意識的回頭望了一眼,沒想到,那人也向她看過來,四目相對,都是一愣,隨即立刻轉開。
夏天的夜來的晚,千凝下了山就直奔鎮上找客店,沒想到這個鎮生意挺好,個個客滿,沒辦法,她摸摸不多的銀子,咬牙跺腳狠下心來多花幾個錢去住鎮上最貴的客店,思來居。
店小二見她孤身一個女子,身著樸素的淺黃色衫裙,倒也沒有鄙視她,一樣笑呵呵的帶她入內登記。
當千凝身子踏進思來居,看到櫃檯前站立的絳紫色人影時,真是遇哭無淚。
美男子付了銀子轉頭也看到了她,自然也是吃了一驚,隨即又平靜了心情,恢復他的冷傲,斜看了她一眼,跟著小二上樓了。
直到他上了樓,原本靜悄悄的大廳才突然熱鬧起來,可是眼光依然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千凝勾了下嘴角,這還差不多。這個男人的美貌就應該會引起這樣的轟動。
千凝交上銀子,掌櫃的一張白嫩圓胖的臉堆滿了笑容:「喲,這位姑娘趕的巧,如今我們客店裡也只剩下這一間屋子啦。姑娘還要些吃的嗎?」千凝笑著搖頭:「不用了,我今天很累了,麻煩老闆打點洗澡水可以嗎?」「沒問題,小安,帶姑娘上去,再備好洗澡水,速度快些。」叫小安的店小二立刻點頭哈腰笑眯眯的跑過來,帶她上了樓。
所謂大客店服務就是不一樣,千凝才鬆開了頭髮,洗澡水就提上來了。她慢悠悠的泡了個熱水澡,換了新買的一身雪白的長衫,坐在床邊梳頭。
「砰!」忽然一聲巨響,整個樓層似乎都震動了一下,「地震?」千凝立刻跳起來,摸起銀袋就沖出了門,同一時間,好多門都打開了,大家都沖到圍欄旁,只見樓下大廳內,一張桌子四分五裂躺在地面上。原來不是地震,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站在原地看熱鬧。
又一聲開門的聲響,千凝轉頭,這下真是僵化無語了。
沒想到,她隔壁的鄰居竟然是!!唉。無奈的低歎,她轉頭看向樓下。
不只她無語,美男子也是十分的鬱悶,看了一眼千凝,濕發散在背後,雪白的衫裙讓人眼前一亮。要不是他很清楚看到她眼中驚愕的眼神,他真以為這女人是故意跟蹤她,屢次出現在他的面前要引起他的注意。
「沒房,沒房你們開店做什麼?」樓下傳來吵鬧聲。一個身著綠衣錦服的少女坐在桌子旁,悠閒的玩著指甲,一頭金顫顫的首飾讓人眼暈。正在鬧事的是兩個手下,年齡不大,但是身材魁梧。現在一左一右抬起第二張桌子對掌櫃的說:「若是再找不到房,就把這桌子也砸了。」
掌櫃的擦了擦一頭的汗,抬頭朝二樓環視了一圈,看到千凝眼睛一亮,迅速跟旁邊的小二交代了幾句話。
千凝憑藉女人的直覺感到自己要出事了,果然那小二朝她奔過來,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說:「這位姑娘,今兒客滿,也是巧了,所有的客主裡,只有姑娘一個是女眷。您也看到了,我家老闆遇到了難題。希望姑娘能夠幫小店一個忙,同那位姑娘擠上一晚,明早老闆把房錢全部退還,姑娘您看,就幫我們這個忙吧?」
小二雖然是笑容滿面,可是卻是一臉的哀求,千凝十分不願意,她可是公主啊,她養成了獨立排外的性格,尤其是不認識的人,很是提防。
小二見她皺眉,立刻又堆起討好的笑容:「姑娘,您一人獨身在外肯定也會害怕,有位姑娘也好做伴啊。姑娘就算是做了回菩薩,幫小店個大忙,姑娘?」千凝勉強的點頭,那小二十分歡快的奔下了樓。
樓下停止了爭吵,老闆親自帶著綠衣的女子上了樓。
綠衣女子臉上遮了面紗,只看的見一雙眼睛十分妖媚,一個笑容勾人魂魄。她看到仙人之姿的美男子有瞬間的驚豔,隨即對他拋出了個笑容,十分優雅緩慢的從他面前走過,似乎綠袖還拂過了他的紫紗。
千凝似乎看過那男子眼底一逝而過的嫌惡,心中偷笑了一下。老闆又對千凝千恩萬謝了一番,還將房錢雙手奉上,外加送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千凝原本的不滿也被高超的經營手段撫平了,怪不得這裡是鎮是第一客店呢,這做生意就是有一套。
綠衣女子洗完了澡,換了套乾淨的裙子,這裙子也是綠的,只不過顏色接近於墨綠,似乎沉穩了許多。她依舊是蓋上面紗,一邊梳頭一邊對千凝笑著說:「我叫綠珠,要去建康。姑娘呢?」千凝恐怕說自己去建康,她會建議同路,於是立刻回答:「我閑來無事,四處遊玩。姑娘累了吧,我先睡了。」
「那妹妹睡裡邊吧,我睡覺向來喜歡在外側。」千凝不計較這些,躺在了裡面。
等了很久,似乎要睡著時,她聽到門聲響起,綠珠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千凝快要睡著時,突然有人敲門。她捂上耳朵裝聽不見,沒想到這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反而一聲敲的比一聲響。千凝累的要命,偏偏又要起來開門,氣的一掀被子,鞋也不穿,光著腳三兩步竄過去,一把扯開門,劈臉就罵:「敲什麼敲,什麼急事三更半夜打擾人家睡美容覺!!」話音一落,她看到那美男子驚愕的臉龐。
她哼了一聲,絲毫不對他的美貌感冒,依舊氣哼哼的說:「公子什麼事快說,如果事情不是能夠讓我原諒的話,就請賠償我的睡覺時間損失費用。」
美男子又呆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恢復了常態,先是對她俯身作了揖,這才低聲溫和的開口:「姑娘打擾了。實在是因為此事與姑娘有關,所以在下才冒昧造訪。」
千凝睡的頭暈,他還哆裡八嗦的沒完,柳眉一皺:「你能不能利索些,到底啥事?」
美男子又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千凝會是這種厭惡的表情。他可是長的很美的啊,從小到大,哪個人看到他不都是流著口水,眼冒金光的,怎麼偏偏今晚遇到了個不開眼的?難為他如此美貌的男子前來拜訪,一杯水不給就算了,還一幅巴望他快滾的模樣。難道是自己老了,魅力降低了?
千凝忽然就覺得這個長的很美的男人有點傻來巴嘰的,她忍住怒火,換上一種哄小孩子的非常溫柔的口氣說:「到底有什麼急事,快點告訴姐姐,乖。」
美男子似乎抖了一抖,臉色頓時青了。他嘴角抽搐一下,聲音有點變調:「姑娘的同室,那位名叫綠珠的小姐走錯了房間,如今已在在下的床上安睡了。男女有別,希望姑娘能夠與在下換一下房,去旁邊這間睡吧。」
千凝見他說話間臉色鐵青,咯咯笑了出來,身子半倚在門上,慵懶的說:「又不是小孩子了,怎會走錯房?我看也許人家是很有誠意陪公子說話解悶的,公子還是回去吧。反正是白撿的便宜。」說完她就要關門。
一雙修長白嫩的,非常漂亮的大手抵在了門上,美男子臉色似乎有點黑:「姑娘。請不要如此興災樂禍。大家同是江湖兒女,理應互相照顧才是。」千凝又把門打開,打了個哈欠,伸出一隻手:「你說的不錯,江湖兒女應該互相幫助,我怎麼能不答應你這個小小的要求,公子這麼美貌清雅的人,怎麼會白讓我幫忙是不?」
美男似乎胸口在起伏,勾了下唇角,眼睛閃過一絲怒光。一隻伸進懷裡掏出一個金元寶放到了千凝白嫩的手掌心:「當然不能讓姑娘白忙活。姑娘現在願意搬去了嗎?」
千凝掂量了一下,笑容立刻浮上臉面,眼睛都彎成一條縫了,閃電般的功夫收拾好了的包袱,對美男鞠了個躬:「您忙,哦不,您趕快休息吧,我這就搬走了,睡安。」
一腳出了門還十分有素質的帶上了房門,轉身進了另一間房,燈光亮著,床上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子側躺著,可不就是綠珠。
此刻她雙目緊閉,不知道是被那美男子下了黑手,還是真睡著了,反正對她的到來沒一絲反應。
千凝爬上床睡到了裡面,摸摸懷裡的銀子,又小樂了一下,這男人出手還挺大方,本來自己就要絕糧了沒想到天上掉了這麼個金無寶,嘿嘿嘿,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千凝做了個好夢,夢到自己掉到了金元寶堆裡和空無一起數元寶,後來跟空無一起回了北魏,買了個園子,又生了一堆孩子,……
從孩子哇哇的吵聲中醒來,千凝的脖子有點疼。她看到自己的枕頭,一隻白淨嫩滑的胳膊。她眨了眨眼睛,感到身後的人尚在睡眠中。她轉了個身子,正面對上一堵肉牆,雪白順滑的內衣,質地十分柔軟。
千凝全身一震,頭皮一麻,她緩緩的抬頭,看到了一張美豔絕倫的臉,額上的金花如夢如幻。
這是什麼情況?她騰的坐起來,掀被一看,還好,兩人都是穿著白衣的,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這麼親密的跟一個男人睡在一起?
這麼大的動靜終於將美男吵醒了,他睜開燦若星辰的黑眸,先是一陣迷蒙,後來也是騰的坐了起來,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忽然門被推開了,綠珠和老闆兩人的身形同時出現在門口,後面依昔好多人,幾乎都是一愣,然後小聲議論。
綠珠無比妖嫋的走進來,咯咯笑起來:「妹妹真是的,竟然宿在公子房裡了,讓姐姐好找。昨晚妹妹夜裡出了門,一直未歸,姐姐怕妹妹出事,叫上了老闆找了一個清早了,沒想到,咯咯咯……」
千凝讓她姐姐妹妹的說的頭暈,掃視了一圈,這應該是那美男子的房間。按說換房後,美男子應該在隔壁自己原來的房間,怎麼又跑回來了?
現在她眾目睽睽之下睡在了美男子的房裡的床上,那不解釋什麼了,因為解釋就是掩飾……
千凝下了床,穿上了自己的白紗裙,攏了攏頭髮:「讓姐姐擔心了,我這就回去梳洗。」
綠珠上前挽上她的胳膊,笑吟吟的說:「好,正好我也跟妹妹辭行了,姐姐有急事在身,就走了,妹妹一個人可要多保重,莫要再走錯房間了。呵呵呵……」
千凝不著痕跡的抽出胳膊,面無表情的點頭,繞過門口一群看熱鬧的人,走了自己的房間。哼。這個綠珠。千凝握著門柄的手青筋暴露。准是她將那男子移到自己旁邊的,估計是她昨夜引誘不成,自己丟了面子,所以非要設計他們一下才能出這口惡氣。
不行,自己雖然是江湖女子,不在乎這些,可是自己也要馬上離開,萬一不巧遇上了空無就不好解釋了。
抬眼一看,自己的包袱竟然在床上,看樣子綠珠做戲做全套,包袱也給她弄回來了。伸手一抓,她幾步推開門跟老闆打了個招呼,急匆匆的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