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個女人明顯呆了一下,那笑容都僵在臉上,十分的滑稽。
「趙姨太,王姨太,李家公子來了,太太和老爺他們都去鋪子裡了,不知道要不要接待?」
穿紅衣服的是趙姨太,比較胖一點,但是長的不如綠衣服的王姨太,似乎年紀也大了些。
沒想到李公子這個名號會這麼讓人激動,趙姨太和王姨太對看一眼,竟然都面生紅暈,齊聲對那丫頭說:「請公子到前廳略微稍待,我們整理一下儀容便去接待。」話聲沒落,兩人搖著屁股跑的一個比一個快。
千凝笑了一下,隨便走了起來。這孟家看來也是挺有錢的,家裡不僅有假山,花園,還鑿了一個小湖泊,裡面種滿了蓮花,現在是四月的天氣,並不很熱,湖面上只看到層層鋪蓋的蓮葉,卻看不到花。
湖中建了個亭子,一條白石建的小橋路從湖邊直穿亭裡,也算是這孟府的一處美景。亭裡布點置的很特別,二個石桌,一個桌上刻了象棋盤,另一個桌子上刻了圍棋盤。周圍各放了五個小石凳。
六角亭的六個邊也都建了長長的圍凳,看來是個消遣的地方。千凝隨意坐在長凳上,俯眼看向水中,有一群紅鯉歡快的遊了過來,在等她餵食。她笑了一下,自己肚子還餓著呢,怎麼有東西喂它們。
不過這群魚中到有一條大的,品種卻是普通能吃的鯉魚,她盯著那條魚看了半晌,慢慢蹲下了身子,忽的袖手插入水中,閃電般的將那打上了亭裡地面上。那魚拼命的跳躍,眼看要跳到水裡了,她急忙上前摁住了,抓住了尾巴將它的頭朝地面拍打幾下,然後在水裡開膛破肚洗了乾淨,樂癲癲的提著進了對面的林子。
香氣慢慢的散開,千凝坐在地面上興奮的看著木棍上的烤魚,似乎顏色黃了些了。她咽了咽口水,眼睛黑亮黑亮的。
忽然兩個男人的笑聲傳來,很快孟爺和另一個男子出現在她的視野內。三人對看一眼,那兩個男人的表情相當的錯愕。
「松川,這是?難道是你新收的小妾?」說話的是身著淡紫錦衣的男子,似乎有二十多歲,長相頗為沉穩,雖然不是很美,但絕對很有男人味。
孟松川也似乎在呆愣中回過神來,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朝千凝走來。
看著魚已泛黃,千凝十分戒備的望著二人,甚至把魚往自己這邊挪了挪,「看什麼,我還沒吃午飯哪!」
孟松川和李安世又是一呆,同時低頭假咳了兩聲。
孟松川極圖壓抑住笑意,用十分溫柔的眼神看向千凝,「怎麼還未用飯?不過到無關,我們也未用過,可以……」「不可以!」千凝連忙將魚藏到背後,正義凜然的看向面前的兩個男人:「你們沒吃飯也不可以跟我搶魚!我還小,正在長身體,不能餓著。」
李安世把頭轉向一邊,雙肩不動的抖動。
孟松川一臉苦色的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一起用飯啊。沒人搶你的魚啊。」
「真的?」千凝揚揚眉毛,額上裹傷的白紗布跟著抖了一下:「你不搶我的魚,還請我吃飯?」
孟松川非常真誠的看著她,連連點頭。
千凝這才放心的把魚從背後拿回火上繼續烤。「那個?」李安世的臉上尚有一絲紅暈,咳了一聲說:「姑娘,在下粗懂醫理。姑娘額上有傷,不可食魚,否則會落下傷疤。」「啊?」千凝驚恐的瞪圓了眼睛,另一隻手飛快的摸了摸傷口。這麼明顯的位置,要是留下一塊那麼那麼大的疤,哎喲,那得多醜啊。
內心掙扎了一會兒,她立刻甜甜的笑了起來:「孟公子和李公子還沒有吃飯啊。正好可以嘗嘗千凝烤的魚。不要客氣啊。反正這魚不花銀子的。」說著她把手中烤好的散發著香味的魚雙手呈到了孟松川面前。
孟松川十分得意的接過來,先是深嗅了一口,然後滿足的嗯了一聲,視線落在烤魚上。忽然咦了一聲,把那條魚翻過來倒過去的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頭說:「這魚怎麼看著像是皇上賜的放生鯉啊。」
「啊?」千凝頭皮麻了一下,轉瞬間腦中立刻轉過數個應答之策,然後笑眯眯的湊上來,也跟著看:「看不出什麼啊?難道有皇上的蓋章?」
「這倒沒有,只不過這魚長相頗似,你是從哪弄的?」
千凝立刻耍賴:「反正不是皇帝賜的,要是不信,你就下湖去找找,看看御賜的那條魚還有沒有?」
「撲。」李安世實在忍不住的笑出聲,立刻便打開摺扇擋在臉前,可是眼裡的笑意愈濃。
孟松川卻是確定了這魚十有八jiu就是皇帝御賜的了,反正皇帝也不會來他家看魚,現如今趕快毀屍滅跡是正題,於是喀吧一口咬下了魚背,嗯,果然是御賜的,味道的確鮮美。
他吃的鮮美無比,李安世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撕下了一塊也塞進嘴裡,滿足的咽下,再抬手去撕,孟松川邊啃邊轉頭跑:「沒有了,沒有了。」「再給我一塊啊,孟弟,別這麼小氣嘛!」
涼風不時的吹來,亭內擺好了飯菜,李安世和孟松川邊喝酒邊聊天。千凝挽著袖子,一雙筷子不停的夾菜,看到不看兩人一眼。直到她放下了筷子,孟松川才看了她一眼說:「吃這麼多,小心長胖。」
千凝哼了一聲,低聲咕囔:「死摳,多吃點你就心疼。」
李安世笑了一下,俊秀的臉上添了幾分神采:「孟弟這個小妾真是有趣的緊啊。」
小妾,這兩個字聽的很不爽,千凝撅起了嘴:「我不是他小妾。是他昨天買來的丫頭。」
李安世咦了一聲,「孟弟真會挑,從哪買了這個姑娘回來的?還有嗎?我也想買一個。」
啊?千凝小嘴張的大大的,這李安世的腦子挺特別,思想夠超前。孟松川得意的一笑:「我也得千挑萬選才買了這麼一個,李兄想要的話,估計要等上幾年了。」「等上幾年就會有嗎?」李安世有些奇怪的問。
孟松川笑的無比奸詐,眨了眨眼睛:「當然,如果她的母親再生一個女兒的話,不就有盼頭了?」
李安世原本高昂的興致像跑了氣的氣球一下扁了,飲了口酒,「孟弟所言甚是。包子都剛出籠的香。不如她妹妹就留給你,這個姑娘,你開個價,再轉賣於我吧。」
「嗯?」千凝這個嗯字拖了幾道長音,還起起伏伏的,頗有些味道。「轉賣?」
孟松川哈哈大笑:「這樣吧,我們是兄弟,你開了口我倒不好意思拒絕,不如還是問問嬌杏自己的意思吧。」這話是對著千凝說的,她被嬌杏二個字小小刺激了一把,情不自禁皺了眉頭:「我的名字不是嬌杏。別再叫了,好難聽。」
「那姑娘芳名是?」李安世笑咪咪的看向她。
思緒片刻的呆愣,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千凝。」真不知道,如果還有機會見到林飛紅,冰煙或是太后那老婆娘的話,他們會對這個名字起什麼反應。
「那姑娘可願跟隨安世?」李安世笑的十分真誠,還有絲蠱惑。千凝直覺的感到孟松川在盯著她,那眼神似乎在說,你要是敢答應,哼哼……
千凝對上他的眼睛詭異的一笑,轉頭看向李安世,笑的那個甜啊:「好啊。」
轟,她感到有無數的眼刀都刺在了身上,側臉迎上孟松川那陰冷的酷臉,不怕死的又開口:「可是我賣身契在孟公子這裡啊。」
李安世笑的十分開心,連忙搜索全身,一遝銀票,幾個金元寶,放在了桌子上,「孟弟,這些買回千凝的賣身契夠嗎?」
孟松川陰笑的看著千凝,從牙縫裡擠出了二個字:「不,夠。」
李安世呆了一下,又扯下腰間的玉佩放到了桌上:「這塊玉是安世自小便戴在身上的,有安神的妙用,價值三千兩,孟弟以為?」
「當然夠了。當初孟公子買我的時候才花了二百兩呢,現在賺翻了,怎麼會不夠。」千凝掩著嘴笑的萬分得意。
孟松川哼了一聲,臉色更加陰沉,握著酒杯的手用了幾分力,「自然是夠了,不過是個買回來的女人,難道小弟還真的會收李兄的銀子?」說完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放到了桌上。
李安世接過來,看了一遍,笑呵呵的抱拳:「多謝孟弟割愛。至於前日談到的生意,為兄定會在父親面前探討一番。」
聽到這句話,孟松川陰冷的表情好了一點。
千凝卻說:「李公子把賣身契給我看一眼,讓我差別一下真假。」
「什麼!!」孟松川啪的拍了聲桌子,惱怒之下,忘了手下的是石桌,那只手立刻就紅腫了起來,人也疼的咧開了嘴。
李安世真是哭笑不得,抬手把賣身契給了千凝,對孟松川說:「小弟啊,你這脾氣也…」
千凝咯咯一笑,自己附體的女孩子父母雙亡,舅舅貪財,三兩銀子就把自己賣給了人販子。原名還真是叫嬌杏。比自己的年紀小了二歲,今年應該是15歲了。
看完了一遍,她素手輕抬,那張紙被風一吹便搖搖晃晃的吹入了河塘中,貼在了水面上。
「啊呀!」她驚叫一聲,「不好,我的賣身契!」
孟松川和李安世同時抬頭,然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水面,面前忽然紫影一閃,李安世人已踏上了水面,借足蓮葉,幾個跳躍撿起了那張紙又回了涼亭。
可是那宣紙本就是極為怕水,如今是紙爛字也花了,剩下一團黑乎乎的墨蹟暈染在濕掉的黃紙上,什麼也看不清了。
李安世唉了一聲,只好將紙張丟下。
千凝嘴角勾起了淺笑,卻十分柔弱的詢問:「如今我的賣身契沒了,是不是說明我已經自由了?」
「啊?」「呃?」兩人同時抬頭,有些愕然,確是如此。賣身契都沒有了,那千凝還真的是自由之身了啊。現在不管是誰想買誰不想賣的問題了,而是人家已經是個自由的姑娘了,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你若是強留,就是強擄黃花大閨女啊,是要見官司滴。
千凝看到他們的呆樣,心情是十分的舒爽啊。伸了個懶腰,來回晃了晃筋骨:「自由,真好啊。」
李安世和孟松川對看了一眼,眼神中都交換了某些資訊。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很快都反應了過來,同時冷笑的看著她:「姑娘好深的心機啊。如此輕而易舉的騙了我們兩個,毀了賣身契,我們倒是小瞧了你。」
廢話,我心機不深能做公主嗎?那些後宮裡的女人哪個是省油的燈?不過她只是嘿嘿一笑,擺擺手,故作嬌羞的說:「還好,還好,都是紫香苑媽媽教的好。俗話說,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嘛。」
兩個男人頭皮麻了一下,各自押了一口酒,然後孟松川忍不住開口了:「既然你現在自由了,你有什麼打算?」
千凝又一屁股坐回了石凳:「沒打算。這裡挺好。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我在這裡住著就好。」
孟松川眼角抽動了一下,李安世迅速的將桌面上自己的金銀財寶全部收回,然後給了孟松川一個同情的眼神,那意思是,兄弟啊,你自求多福吧。
千凝笑吟吟的看著兩人眉來眼去,忽然又插了一句:「聽說李公子府上很多奇花異草,景色美不勝收?」
李安世俊臉一青,迅速雙手舉起,左右來回擺動:「沒有的事,最近天氣太冷,花兒都凍死了。現在我家種的都是野草。」
「哦——」千凝又拖了個長音,抬頭看了看天色,四月的陽光灑在臉上溫暖宜人:「都凍死了。唉,真是太過嬌嫩了啊。」李安世連連點頭,然後起身抱拳:「孟弟,安世這就回去跟父親商討一下那樁生意,就此別過了啊。哎,留步,留步,不用送,不用送。」李安世制止了孟松川起身相送,傾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千凝見他走的影都沒了,櫻唇微張,無聲的說了謝謝兩個字。還真是謝謝他,不然自己還是個沒有自由的人呢。再一回頭去看孟松川,卻見他早已悄悄的從另一個方向逃跑了,一邊走一邊還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千凝的視線,似乎打了個哆嗦,抬起下擺,飛一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