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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在這段日子以來,有什麼事情可以將梁思成的注意力從小宇身上轉移的話,那就是這個家的最新成員,嘉樺了。他的到來,莫名其妙地使得這個原本氣氛詭異的村莊更添了一層晦暗。
倒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只是這個孩子實在太過體弱多病,三天一個小感冒,五天發一場燒的,著實熬人。
溫雅最近理所當然地憔悴了許多。儘管在嘉樺健康的時候,精神頭並不亞於其他孩子,他也可以跟著小宇去後院子玩沙,堆積木,但溫雅依舊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因為那個孩子比小宇還要小,才剛剛蹣跚學步,走起來明顯比小宇要慢上許多。不過讓溫雅感到欣慰的是,小宇這個孩子十分懂事,對新來的弟弟十分照顧。在玩遊戲的時候經常讓著他;追跑時也常常放慢腳步,刻意等他從後面跟上。
只要嘉樺不發病,一切都是正常的。
至少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
除了梁思成。他最近停止了手頭上的生意,在家裡完全安頓了下來。由於先前賺得錢足夠多,再加上梁思益也曾外出打過一段時間零工,這日子過得也算富裕。
其實,最一開始梁思成是有私心的。他覺得把自己辛辛苦苦轉來的錢花在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孩子身上,心裡有些疙疙瘩瘩的。但轉念一想,無論他再怎麼討厭他們,嘉樺好說歹說也算是大哥的親骨肉。至於小宇,最近似乎安分了許多,他猜想也許是因為嘉樺的到來,使得他備受冷落的緣故。
這種忽然的冷落,體現的最明顯的人非梁老太莫屬了。原本最初小宇初來乍到時,她也沒表現出如此的疼愛,不過這似乎也說得過去,畢竟小宇只是溫雅從後山撿來的一個孩子,當然不如親生骨肉來得寶貝。但如此瞬間冷漠的轉變,無論誰見了都會頗有感嘆。
大概人們都會將梁老太對小宇的態度歸結為上次的流血事件所致。的確在那件事以後,她便開始對這個孩子不聞不問,而小宇,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從來沒當這個奶奶存在過。
這個孩子,從頭到尾給大人的印象就是四個字:懂事,沉靜。當然,梁思成並不這樣想。
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那就是,小宇到這個家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卻彷彿還是蹦不出一個字。
一直就不會說話,且一直是怎麼教都毫無長進。他唯一每天掛在嘴邊的,就只有「媽媽」二字,而且還叫得含含糊糊的。
頓時,村裡的人們逐漸產生了一些議論。有人說:這孩子該不會是啞巴吧?
也有人說:可能是聽力有障礙。
要不就是性格孤僻的問題?確實,看他似乎每天只會蹲在自家的院子裡玩耍,隔壁的小朋友來找他玩他毫不理睬。
村民們的議論,梁家的人不是沒有聽到。他們從最一開始的忽略,到最後逐漸從心理上開始接受這個問題了。
這天,小宇帶著嘉樺在後院裡堆沙子。溫雅將梁思益拉到了廚房,低聲問道:「你說,小宇這孩子會不會是耳朵有問題?」
梁思益看了看窗外正在專心堆沙子的小宇,說:「不會啊,我叫他的時候都有反應……」
「那……難道是喉嚨發育的問題嗎?」要說小宇是個聾子,可信度確實很低,因為單從他與溫雅朝夕相處的時間來看,她始終也沒發現這個孩子耳朵有什麼問題。
「哎,不然領到醫院去看看吧……」梁思益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
「你什麼意思?」見老公如此打發的態度,溫雅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是不是覺得他不是親生的,就不想養活?」
「呃,不是這樣的阿雅……」梁思益的腦袋立刻跟撥浪鼓一般搖個不停:「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沒等溫雅回答,梁思益的眼神不經意地飄到了窗外,他偶然看到了嘉樺手裡拿著小鏟子正準備挖土,卻一個不留神小小的身軀往前一傾,不偏不倚地摔在了那堆泥土上。
他立刻條件反射般地想伸手去推門,卻不曾想竟然被溫雅攔住了。
「阿雅,你……」梁思益覺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可話才剛說到一半,他就看到小宇站起身,自然地將嘉樺攙扶了起來,二人繼續開開心心地玩土去了。
梁思益有些尷尬地扭過頭,迎面撞上了妻子那張烏青的臉龐。
「說實話,你是不是跟媽一樣,覺得小宇是個累贅?」半晌,溫雅才開口問道。
梁思益沉默著低下了頭。
溫雅的目光飄向了窗外那兩個正在愉快玩耍的孩子:「就只是因為,他不是你生的,對嗎?」
「阿雅,不是這樣的……你不用對嘉樺那那麼敵意……他會很乖的……」梁思益原本想打一下圓場,可卻發現自己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句話一說出口,妻子原本暗淡的臉色這下子完全看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了。
她慘白著臉喃喃自語道:「是啊,他的父母基因優良,生出來的孩子當然聽話懂事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梁思益不想把氣氛越弄越糟,自打他一回來,就在與妻子盡量避免這個話題。其實,溫雅心裡的疙瘩他完全可以理解,又有哪個女人可以接受並養育一個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呢?她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
但是,倘若溫雅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話……
想到這裡,梁思益猶豫了。到底要不要說?
面前的溫雅依舊鐵青著臉看著面前這個畏畏縮縮的男人,忽然,她的眼眶一酸,幾滴淚水從眼眶中滑落出來。
於是,這些淚水立刻匯成了洶湧的河流。
她將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與苦悶,全部一次性地發洩了出來。
而在這淒厲的哭聲中,沒有人注意到兩個孩子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梁家的院子內,當在廚房的二人發現這一情況之後,那淒慘的哭聲立刻戛然而止,一切又再度重新歸於平靜。
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唯一出現在二人視線內的,是院子裡那扇敞開的猩紅色大門,此時,它彷彿一張血盆大口,衝著梁思益夫婦張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