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足九龍 第3章 亂世出梟雄

面積寬敞裝潢豪華的房間裡，秦浩然靠坐在床上，湘菱則端著一碗肉末粥，一邊吹一邊喂秦浩然吃，很溫柔的很小心的，生怕秦浩然燙著了。

經過交談，秦浩然才知道湘菱的全名叫顧湘菱，六七歲大的時候就在秦家這裡做工了，秦浩然也從顧湘菱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很是巧合，「秦二少爺」的名字也叫秦浩然，今年剛滿十七歲。

這裡的確是一九五七年的香港，整個香港正處在經濟起飛的最初階段。而秦家則是香港屈指可數的大富豪族，家族產業主要有排名香港前十的「隆升銀行」，面向歐美等國的「中原制衣廠」，還有幾棟商業大廈以及其他各種物業，財勢之盛享譽整個香港。

秦家本來是上海紡織業的龍頭，抗戰打響的時候就把絕大部分資產轉移到了香港，並憑藉這雄厚的資產更加發展了起來，成為香港最著名的幾個豪門之一，而秦家的主人則是秦浩然的父親秦中原。

由於如今的香港還保留著清政府時期的一夫多妻制，很多富豪或者稍稍有錢的人都喜歡三妻四妾，既滿足自己的欲望，又能夠顯示身份地位的超然。秦中原也不例外，只是在同等實力的富豪當中他還算是收斂的了，只有三房妻妾。

秦中原的大夫人叫趙雅，就是剛才跟秦中原一起來看秦浩然的那個刻薄美婦人。

趙雅的娘家也是香港有名的豪門，當初秦中原娶她入門也有強強聯合的目的，所以趙雅在秦家是僅次於秦中原的第二號人物。趙雅為秦中原生了一個兒子，便是秦浩然的大哥秦浩淵。

秦家的二夫人叫蒙慧佳，父親是一家報館的主編，算是知識份子。聽湘菱的話，這個蒙嘉慧也不是善與之輩，也為秦中原生個兒子，則是秦浩然的弟弟秦浩瀚。

「那我母親就是秦中原的三姨太了？」秦浩然一邊吃粥一邊自嘲的道。

顧湘菱點點頭，臉上很是黯然：「夫人的名字叫徐芳菲，跟老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以前聽夫人說她家裡在上海是開糧油店的，日本人打到上海的時候，夫人的父母都死在爆炸裡了，所以夫人就跟著老爺一家來上海了。」

秦浩然皺眉道：「既然我母親跟秦中原是青梅竹馬，那她應該是正妻才對。」

便見顧湘菱歎了口氣：「因為夫人的父母都死在上海了，來到香港之後就無親無故了，不像大夫人跟二夫人那樣有娘家支持，所以夫人雖然是最早跟在老爺身邊的，卻是最後才進門的。」

看到顧湘菱那黯然的神色，秦浩然說道：「我母親她……不在世了吧。」

不知是否那天生血肉相連的關係，秦浩然雖然從沒有見過這個「母親」，心裡卻難以避免的有些感傷。

果然，顧湘菱那明亮晶瑩的眸子裡溢出了同樣晶瑩的淚珠，她抽泣道：「當年夫人生下少爺你的時候因為難產，雖然最後救了回來，但身子一直很虛弱。兩年前，夫人因為肺炎惡化，已經病死了。」

濕潤的感覺從眼睛傳來，然後在臉上蔓延開來，秦浩然伸手摸了摸，頓時一手的淚水。

「前世」經歷了多少苦難，秦浩然早就不會流淚了，此時這淚水卻淌得不知不覺，應該是「秦二少爺」對自己母親的感情非常深厚，也為母親的死而悲痛的原因。

「少爺，不哭啊，夫人生前最疼的就是你，如果知道你為她傷心的話，她在天上也不會開心的，來，少爺，不哭了，不哭了啊。」顧湘菱放下粥，疼惜的用手摸去秦浩然臉上的淚水，卻忘記了她的淚比秦浩然流得更凶。

看到顧湘菱臉上同樣濕潤的淚痕，秦浩然也替她抹了抹，道：「我母親待你很好吧。」

顧湘菱默然點頭，抿著唇，眼中的淚水根本止不住，好一會了才哽咽道：「湘菱是越南人，當年跟爸爸媽媽一起逃難來香港。不過香港這裡的生活比起越南那邊也好不了多少，爸爸媽媽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所以在湘菱六歲那年就想把湘菱賣到九龍城寨裡。」

秦浩然心中一驚，沒料到顧湘菱居然有這般淒慘的童年，難怪剛才趙雅恐嚇她說要把她賣到九龍城寨的時候她會這麼害怕，應該是小時候留下的陰影。

「夫人見湘菱可憐，所以把湘菱從爸爸媽媽的手上買過來了。」顧湘菱抹了抹眼角的淚珠，道：「如果不是夫人，湘菱現在都不知道怎麼樣了，或者，也沒有湘菱了。夫人不僅是湘菱的再生父母，她還教湘菱認字，湘菱一輩子都會感激夫人的。」

從顧湘菱的話，從顧湘菱那種從心底由衷而來的感激之情，秦浩然能看出自己的「母親」是個很善良的女人。

想到這，秦浩然就在心裡長長的籲了口氣，自己在「前世」無父無母，沒有辦法享受到父母之愛，而這「秦二少爺」的父親對其極之涼薄，難得母親是個善良的人，卻又早早病逝，秦浩然不禁感歎自己前世今生都沒有父母緣。

「那你知道秦中原為什麼會這麼不喜歡我麼？」秦浩然再次問道。

顧湘菱搖了搖頭：「這個湘菱就不知道了，在湘菱的印象中，少爺你從小開始，老爺就不怎麼喜歡你了，無論少爺你的功課多麼出色，我都從沒有見過老爺稱讚你。相反，對大少爺和三少爺，老爺卻疼愛得很，他們小時候頑皮搗蛋，老爺也從來沒有罰過他們。」

「可能就是因為老爺對你跟大少爺三少爺他們的偏心，所以少爺你才會自暴自棄的。」顧湘菱說道：「不愛念書了，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花花草草了，反而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昨天晚上就是那些人把你拉到那些暴民裡的，還好你被員警抓了，我聽說那幾個把你拉去的人都在暴亂裡面死了。」

顧湘菱說的是發生在昨晚的「九龍大暴亂」，「秦二少爺」聽那些狐朋狗友的教唆而一起混到了暴亂人群裡，最後于員警發生激烈衝突，那幾個狐朋狗友都死掉了，「秦二少爺」雖然也被員警暴打了一頓，但總算是在最後關頭報出了秦家的名頭，才逃過了一劫，被員警抓了回去。

後來驚動到秦中原派人去員警領人，還花了一萬多塊的「掩口費」才買通了警察局的那些英國人，不把這件事說出去。

回來之後，「秦二少爺」心情放鬆了，加上身上傷勢不輕，所以就昏倒了，或許就在這時候才被秦浩然「借殼還陽」的。

秦浩然再次皺眉，因為秦中原如果對每個兒子都是那麼的冷酷無情那還沒什麼，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但像顧湘菱這般說的話，秦中原分明就只是不喜歡「秦二少爺」而已。這不得不讓秦浩然腹黑的猜測「秦二少爺」根本就不是秦中原的親生兒子，而是徐芳菲與別人的私生子。

不過這些都與秦浩然無關，因為事實如果真的是這樣，秦浩然也無法改變。另一方面，他如今還在為自己能夠重獲新生再世為人而興奮雀躍，這種感覺就只有真正經歷過死亡才能感受得到，偏偏沒有其他人能有擁有秦浩然這種玄妙神奇的經歷，所以旁人根本無法得知。

一九五七年的香港正在英國的殖民統治下，經濟正要高速發展起來，但社會十分混亂。例如黑社會問題，英政府對香港黑社會根本就持縱容態度，甚至還鼓勵其發展，因為他們對香港秉承的是「以華治華」的方針，利用黑社會來維持殖民地社會的基本秩序。

這樣導致的後果就是香港的社會成為了政府與黑幫共治的局面，各種邪門歪道的偏門生意成行成市。而相對的，這時候的港英政府非常腐敗，幾乎所有的政府部門都有嚴重的貪污腐敗問題，醫院看病要收紅包，消防隊滅火要手開喉（水喉）費，員警捉賊也要收黑錢等等。

其中問題最嚴重的就是員警的貪污問題，簡直就是跟香港境內的各個黑幫穿同一條褲子，同流合污賺取錢財。秦浩然前世看過的經典電影《五億探長雷洛傳》、《跛豪》、《一代梟雄之三支旗》等等都是根據這時代的社會情況而製作的。

普通的升鬥市民生活在這種社會環境中就只能夠是夾在夾縫裡掙扎求存，可是對於秦浩然而言，卻沒有什麼比得上這種環境更適合充當他的人生舞臺了。

「前世」的時候，秦浩然就是從掙扎求存中一路發展到一方巨梟的，無論在黑道還是在商界都取得了讓人矚目的成就，勢力範圍之內，黑白兩道無不驚懼敬畏。

而那時候，無論是香港還是國內的社會制度都要完善許多，行事諸多不便，而這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就不同了，不僅是亂世出英雄，還是秦浩然這種巨梟人物的最好溫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