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驕女慈父

「二姐，你不怪我嗎？」沒想到自己闖了天大的禍段卉還是這麼輕易地就原諒自己，段芷吃驚地看著她，一滴清澈的淚珠兒粘在睫毛上，將掉未掉地十分可憐。

「當然不怪你。」段卉取出帕子，輕柔地為她拭去淚珠，笑著再拉她，「咱們不是親姐妹麼？既然一家人哪來那麼多無聊的嫌隙？快起來，要不，二姐真的就要怪你啦！」

「二姐，你總是對芷兒這麼好。」段芷哽咽著一頭紮入她懷裡。段卉少不得又安慰了幾句，段芷才溫順地抬起頭，起身和她並坐，又可憐兮兮地看向彩雲，「彩雲，那你能原諒我嗎？」

彩雲沒好氣地道：「小姐都說了不怪你，彩雲一個丫鬟哪裡敢和三小姐生氣？」

「你這樣說，肯定是還不肯原諒我了。」段芷一沮喪，眼淚兒又汪汪了起來。

「好了好了，彩雲和你說笑呢，趕緊的，快別哭了，再哭就真小花貓喵喵喵了。」段卉趕緊勸道，順便沖彩雲使了個眼色，求她松個口。

彩雲撇了撇嘴，正要說話，忽地面色一變，一把扶起段卉：「小姐，快走。」

「啊？彩雲你幹拉我，發生什麼事了？」

段卉一下子墜入雲裡霧裡，卻見段芷也一臉煞白地子站了起來，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噓，二姐，先別說話。」

說著，兩人不由分說地一起半架起段卉，就迅速向亭旁的假山群跑去。

搞什麼呀？好像有什麼才狼虎豹要來了似的。段卉下意識地扭頭，由於視角有限，什麼都還沒看到，就被兩人拉入了假山，躲入了洞中。

「到底怎麼啦？」等到三個人都縮進小洞裡，段卉忍不住再次低聲詢問。

「二姐，你看。」只這麼一段路，段芷的小手已是汗津津地發涼，眼中俱是惶恐之色。

透過假山中的縫隙，段卉這才發現，原來對面的碧水曲橋之上，正悠悠然地行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在他們身後十余米處，還各跟著兩個丫鬟小廝，手中都自托著東西，再遠處似乎還伺候著幾個人，看起來排場相當不小。

那男子面容略為清瘦，頜下飄須，雖已中年，但面皮淨白，不但毫無發福的痕跡，還長得玉樹臨風。加之一身青碧色長袍剪裁十分合身，寬袖飄飄，腰間垂著絲絛玉塊，頗有風流名士之態。

相較于他修長的身材，他身邊的少女則長得十分的嬌小，不知道是天生麗質還是精心妝扮的緣故，乍眼一看，五官精緻的幾乎無可挑剔，一身裝扮更是渾身都洋溢著一種華麗的氣息。

不提那繁雜的髮式滿頭的金釵珠鳳，以及垂掛在腰間壓在裙擺的無數環佩，只單看她身上所穿的那間繡著碩大蝴蝶的精美衣裙就令人瞠目結舌。因為那錦衣在陽光下竟然閃閃發光，仿佛裡頭藏有萬千金線般，絢麗地無法遮擋。

不過，少女看起來美豔歸美豔，神情卻十分不善。此刻便正高高地昂起螓首怒視著中年名士，大發著脾氣，即便還隔著不短的距離，其尖銳的聲音依然清晰地刺入段卉的耳中。

「她不過是個下賤的奴婢生的，我才是爹你唯一的正統女兒，現在爹你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賤人就來指責我，我……我……啊啊啊……氣死我啦！」說著，美豔少女突然發狂，一把摘下插在頭上的一朵珠花扔到地上，抬起紅色錦緞繡花鞋，就狠狠地跺了上去。

「啊……那可是十分名貴的南海珍珠。」看見這一幕，段芷突然小聲道，語聲中滿是心疼。

段卉心裡一咯噔，一下子明白了兩人的身份，以及彩雲和段芷的異常舉動。

她雖沒原主的記憶，可這三天彩雲早也講晚也說，對於這府裡頭的情況她還是有個大概的瞭解的。

府邸的主人姓段，單名一個瑾字，字瑜之，出生豪門，曾官居翰林學士、工部右侍郎，六年前被任命為江州郡郡守，自此一直未有擢遷。今年剛過不惑，正是她和段芷，還有這個美豔精緻的段大小姐的生父。至於段美嬌，因是長女，其母原配李氏又出身名門，因此自幼便十分受寵，時日一久，便養成了段美嬌大小姐驕縱肆意的千金脾氣。

五年前，由於水土不服，李氏小疾成大病，不久便病逝在這江州郡。而後，後院無主，段瑾又素來秉持著男主外女主內的古訓，自然不耐煩家中瑣事，便將內院事宜都交給李氏的陪房，自己的第一個姨太太方秋雲掌管，一直至今大權均未旁落。

聽聞那位方姨娘雖然年已三十，可不僅姿容相當出眾，且為人極為圓滑，對段瑾和段美嬌十分奉承，對下又頗有手段，很有幾分王熙鳳的樣子，始終將同為陪房和姨娘性子卻溫婉柔弱的阮秋碧，也就是段芷的母親，壓得死死的。只是，她雖然十分受寵，可肚子卻不爭氣，時至今日也沒給段瑾生個一男半女出來。而阮姨娘生了段芷後亦是再無所出，段瑾便在半年前納了江州郡三石縣縣令的親妹妹肖蘭英為小老婆，據聞那三姨太才年方十六，端得是青春少艾美貌無比，卻是不曾見過。

至於這具身軀已逝的母親，卻是連個妾都不是，據聞只是醉酒時無意中寵倖的丫頭，段卉五歲時便病故了。所以，她雖然美其名曰是二小姐，但這個二小姐的地位卻僅僅比丫鬟好那麼一點而已，還是多虧了善良的阮姨娘的照拂才算平安地長大。

「寶貝兒，你別生氣嘛，從小到大，爹幾曾為了那丫頭指責過寶貝兒你了？就算這次你不小心把她推倒，差點出了人命，爹不也是完全站在你這一邊連她的院門都沒踏進一步麼？甚至，爹還都打算好了，要是這一回那丫頭真的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隨便報個暴病而亡埋了，爹絕不追究。」只見段瑾一點都沒在乎什麼珍貴的珍珠被踩，反而環住段美嬌的肩頭，寵溺萬分地耐心勸道。

段美嬌扭身重重地哼了哼，猶自不服氣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幹嘛還護著她？讓那個賤丫頭死了豈不更好，省得我每次看見她就心煩。」

「寶貝，爹這麼做自然有爹的道理……」

「爹倒是說說看，是什麼樣的道理，不但不准女兒再去找她的麻煩，這些年來還找了那麼的先生去教她這個那個的？」段瑾才說了一句，段美嬌就冷笑著打斷了他，顯然這樣的無理囂張已經不是一兩回了，「爹今天要是能說出個讓嬌兒信服的道理來，嬌兒就答應爹，這三個月都不去找那小賤人的麻煩。要不然，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