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無期之約

「嘭，嘭，嘭……。」窗外的夜空中徹底被絢麗多彩的煙火照亮。

「啪啪啪啪……。」空氣中到處飄蕩著鞭炮的聲音，不時還夾雜著人們的歡呼聲。時間定格在一九四五年的這個夜晚。

杜默涵隨意披了一件白色的睡衣，端起僕人剛剛送來的卡布奇諾，伴著外面的歡呼來到窗前。倚著窗沿，迷茫的看著外面的夜空，劈劈啪啪的鞭炮聲，用力嘶吼的歡呼聲，不停地傳入她的耳朵。然而這一切仿佛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勝利了，終於勝利了。」一絲涼風吹來，杜默涵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潔白的脖頸。儘管身處山城重慶，夜晚的空氣中還是迷茫的絲絲寒氣，何況此時她的心靈已經跌倒了冰點。「約定的歸期已到，文軒為什麼你會一再的失約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念到最後，她的喉嚨間已經帶了些許嘶吼。鬧微微的仰起，倔強的雙眸似乎在質問這個決定著萬事萬物的老天為什麼這樣無情。然而，眼眶中晶瑩的淚花卻毫無顧忌的出賣了她脆弱的心靈。

裝過身，眼角無意中看見了掛在牆上的日曆，一時間萬千思緒湧入杜默涵的腦海。

「爸，求您了，求您了，文軒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沒有他。」上海霞飛路的一棟豪宅中，杜默涵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央求著自己的父親。其實她知道這個叱吒上海灘的男人是不那麼容易屈服的，儘管她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她又能怎麼樣呢？望著自己的愛人在不遠處被兩個黑衣大漢用槍頂著，她唯有祈求眼前的這個男人。

「爸，爸。「杜默涵抽泣了幾下，揪著父親的長衫再一次乞求道：」您知道文軒是我的全部，您不能殺他，不能！「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她的喉嚨間蹦了出來。

「默涵，別求他，作為一個視人命為草芥的黑幫頭子，他是不會明白普通人的感情的，大不了被他們拋到黃浦江國喂魚，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聽到杜默涵的乞求，楊文軒憤怒的眼神幾乎能焚化眼前所有阻礙他的人。可惜他的眼神終究不能殺人，最後還挨了身邊兩個大漢幾腳，而腦袋終於被他們狠狠的摁倒了木質的地板上，幾乎沒有呼吸的空隙。

「呵呵……！」聽到楊文軒的怒駡，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出人意料的不怒反笑，儘管這樣，眼眸中依然透露著幾絲冷冽，讓人無法摸清他的真實想法。低頭微微的拍了一下腳邊女兒腦袋，隨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定，迅速的起身來到楊文軒的身前。儘管他全身被制，雙眸依然充滿怒火的瞪著他。這似乎出乎他的意料。

作為他杜嘯天的女兒竟然喜歡上了一個戲子，如果傳出去，他的老臉還不給丟盡了。先前，他本來嚇嚇這小子就會讓他跪地求饒，也讓自己的女兒清楚的看看這是一個什麼的貨色。誰知自己的女兒是一個情種也就罷了，那小子也是一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看來他還是有幾分血性。儘管這樣，他杜嘯天的女兒還是不允許嫁給一個戲子。

「杜伯。」這時，一個決定在他的心中生成。

「老爺，您吩咐。「站在一旁的管家身子微微的前傾，恭敬的說道。

「把我的勃朗寧拿來。」

「是，老爺。」

不多一會兒，楊嘯天的說中多了一把精緻的手槍。這一把槍曾經陪伴了他十幾年,死在槍口下的敵人不計其數。望著手上的勃朗甯，杜嘯天像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仔細撫摸了一下手中的槍械，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一時間感慨萬千。接著雙眸中又猛然蹦出一絲冷冽的寒光，蹲下身，看著楊文軒仇恨中帶著絲絲倔強的眼神，拍了怕他的臉龐道：「小子，我知道你是一個才子，也知道你是一個情種，可是這玩意兒不當飯吃，你也知道老子是不會讓我的女兒嫁給一個戲子的。

「嗯嗯……！「聽到這裡，被摁在地上的楊文軒發出一絲劇烈的掙扎，可惜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只能發出一絲胡亂的嗯聲，不過眼眸中的仇恨又多了幾絲。

「別激動，別激動。「看到楊文軒的眼神，杜嘯天毫不在意，微笑的安撫了一下他的腦袋。可是，楊文軒的掙扎絲毫沒有減弱。或許是他的表情激怒了杜嘯天，他撫摸楊文軒的右手瞬間用力，揪著頭髮就往地板上碰去，」媽的，你給老子聽著，別怪老子沒有給你機會。「

說完，放下楊文軒的頭髮，起身猛然把手中的勃朗寧摔到他的面前道：「身處亂世，真實男兒成就一方事業的時候，聽聽外面的槍炮聲，小鬼子已經打到了家門口，你要是有種就拿著這把槍去參軍。你功成名就的時候就是迎娶小女的時候，把他放開，讓他走。」

掙脫兩名勁裝大漢的束縛，楊文軒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勃朗寧，看了一眼已經苦成淚人的杜默涵，吐出兩個字，「等我！」接著就毅然轉身往外走去。

「文軒。」恢復過來的杜默涵這次意識到自己的愛人將要離自己遠去，哭泣的將要追出去，可惜早已被父親一把抱住後腰，「讓他走，這時唯一能證明他的機會，也是你唯一的機會。」聽完父親決然的話語，掙扎中的杜默涵瞬間鬆弛下來，趴在父親的胸懷中不停地哭泣，「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從此，楊文軒參了軍，而杜默涵隨著戰亂的不停蔓延，與父親楊嘯天遷移到了重慶避難。到重慶以後，杜默涵一改往常的生活習慣，舞廳，酒吧，宴會等等一切豪門千金的生活軌跡都遠離她的生活，她成了一名後方戰地醫院的護士。在離楊文軒最近的地方等待著他的歸來。

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收到他的來信。從信中，杜默涵知道楊文軒在一步步實現著對她的承諾。機智的頭腦加上不要命的打法，是楊文軒很快從軍中脫穎而出，上士，上尉，上校，他的軍銜在不停地上升，職位也從一個普通的士兵成為旅長，他的承諾只差一步之遙。

就在她以為楊文軒就要歸來的時候，接到了一封來信。信中楊文軒透漏他所在的旅將要調到緬甸戰場，估計以後不能來信了，讓她好好保重，等著他，小鬼子沒有幾天好蹦躂了。豈止，這一等就是三年，而等來的確是一張陣亡通知書，還有陪伴他的那只勃朗寧。

夜已經很深了，杜默涵倚著窗沿已經占了好幾個時辰，腦海中依然是混亂一片。拿起放在桌上的陣亡通知書，撫摸了一下放在一邊的勃朗寧，小巧的鼻子忍不住抽泣了一下，眼眸中早已沒有了淚水，淚水早已在這幾天的煎熬中流幹了。

「文軒，等我！」默默地念叨了一句，杜默涵拿起桌上的藥瓶，拔開瓶塞，把裡面的藥丸全部塞入了自己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