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4）

這個夏天，終究是在繁華中逝去了一些東西，似乎一切都不再是那樣的無所謂了。這個夏天，依然在豔陽下迷失方向，超過預期的雀躍著。

指尖上劃過的心情，心頭走過的時光，在幸福盡頭的開始，不再有人並肩而行。關於他的最後一個剪影，也被時鐘無情的拋入夏日之末。

許多事情沖進你的世界，壓縮著你的腦袋，實在過於突然，卻又有著早已準備好的理由。我們的世界都太小，用逃避構築的圍城，沒有安全可言，你的世界隨時會從牆縫裡溜走。

盛夏煩躁的風吹著，我做好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準備，閉上雙眼，靜靜細數掉落的塵埃。我只是希望，能夠穿越人群，在不經意間就能夠發現你。

舒怡是個很聽話的女孩，這些天，她就只是呆在寢室，除了上課，幾乎就沒有出過公寓樓，連吃飯都讓舍友給帶回來。可是整整一個禮拜了，十寒一點消息都沒有，沒有電話，沒有簡訊。

沒有他的日子，舒怡的生活亂了，她沒有辦法再這樣等下去。於是，在週末的午後，還是決定去找他。

倚在街邊的一棵樹幹上，濃密的枝葉將炙熱的陽光遮住，舒怡已經站了將近兩個小時。「靜默有時」閃著黑色的光芒，在街道的對面給她更加難以忍受的折磨。那扇門還是永遠緊閉著，沒有人走進去，也沒有人出來。

她本來想過要給十寒打電話，可是想到，他或許正忙著，就不願意去打攪他了；或許他會從窗戶裡看到等待著的自己呢。也是期待著一種可能，透過人群，在不經意間就能夠看見他……

終於，在接近四點的時候，十寒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可能是一時的失神，舒怡並沒有看到對面的店門打開過，也沒有看到他穿過人群，只是就這樣突兀的，他就已經在自己的身邊了。

「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到處亂跑，你幹嘛要來這裡？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一上來就是這種責怪的口氣，似乎真的有什麼大事發生了的樣子。舒怡不懂，忍住委屈從他臂彎裡鑽出來說：「有什麼危險啊，這條路我又不是沒有走過！我會照顧自己的，你幹嘛這樣凶嘛？」

「別動！」將她強行拉回來，不再說話，只是更加嚴密的抱緊了她。側目看著人群中，相繼遠去的幾個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孩，褐色的髮絲軟軟的飄飛，在陽光下很是醒目。頭頂上有一層薄薄的霧氣，若隱若現。

十寒心中緊緊的，祈禱著，千落，親愛的妹妹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她是為了保護他和舒怡才冒險要去引開那些人的，不知道她身體裡的那點寒氣，能堅持多久？

「你不要生氣好嗎？十寒，我只是太想你了，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傻瓜，我什麼都知道！」

「知道還罵我！」

「對不起，是我太緊張了。可是你要找我的話，至少要先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啊！」

「你每一次都能夠在不經意間出現，我也就只是想試試，能否也很輕易的就出現在你的身邊……」

不等她說完，十寒的唇就落了下來，深深的印上了舒怡的。這是十寒第一次吻她，很輕柔。

那日，十寒終於將舒怡帶進了「靜默有時」，終於聽清了，流淌在屋裡淡淡的音樂，是蔡淳佳的《依戀》。其實與一般的店子沒有多大差別，佈置的極其淡雅，只是少了一樣，那就是顧客。當時十寒的解釋是，店裡的女孩請假去玩了，沒人服務，就只好休假一天。彼時，舒怡的注意力全被那個玻璃窗吸引，也就沒有在意他這個理由的充分與否。原來，她每次停留的的窗戶，從外邊看是一面鏡子，無法看清楚店裡的情況，而從裡面看的話，街上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難怪在她遇到尷尬的那一刻，十寒會及時的出現；難怪，她在看向視窗的時候，總是感覺有人盯著自己。難怪……

從那日之後，十寒又有十幾天沒了消息。有過上次的經驗，舒怡不敢貿然去找他，可是給他打電話，傳來的永遠都是資訊台的那句「您撥打的是空號」。於是，她只好再次去找他了。

推開門，一下子被一片黑暗籠罩了，連厚重的陽光也無法照射進來，應該是有什麼擋住了吧。她適應了一會，發現屋子裡的東西似乎有點淩亂，感覺有什麼翻落了一地。她看見後面的屋子裡有隱約的光線透出，於是摸索著走了過去，結果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額頭結結實實的撞在了桌角，鮮血順著眼角一下子流了出來來。

等緩過了那陣疼痛，她猛然意識到有什麼事情發生，急急的爬起來，摸著牆壁朝光線傳來的方向走去。從半開著的門的縫隙裡，她看見有個男子抱起了床上的女孩，一同從窗口跳了出去。在他們轉身的一刹那，舒怡認出，男生是十寒……

不知道目睹了什麼事，醒來後心裡流過很多很多的片段，包括傷心，包括失落，甚至絕望。如同一個無知的靈魂脫離了軀體，就連前世今生的記憶通通都帶走了。然後，卻還是沒有指出一個具體的過程，只有淩亂的片段閃回到眼前。

直到醒來，天光暗灰色，調和了昨日的殤。媽媽的呼吸聲音在耳際，那些不是假的，她承認。在最後的一瞬間，她看見，有一大堆的塵埃飄過頭頂，遮天蔽日。光線暗淡風扇旋轉，朝西的樹冠失去了抵制驕陽的能力，沒有了方向。

在神經與腦袋相連的某個角落裡，有了深深的痛，濃烈的藥水味很是刺鼻。一直就極其討厭醫院的味道和這怎麼看怎麼不乾淨的病床。舒怡想要試著坐起來，結果發現手上貼著膠布，一瓶藥水快要滴完了。

媽媽焦急的雙眼，覆上額頭溫暖是雙手，讓心有了依賴的踏實。

「我睡了多久？」

「沒有多久，醒過來就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上課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媽媽，我真是沒用！」

「沒有誰怪你，只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自己？怎麼好端端就能受傷，還昏倒在街上？」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媽媽你不要擔心，可能是我被什麼撞著了，我只是忘記了。」

蒼白的屋頂，映著心中那張蒼白的臉。在哪裡告別，有了懷念？是誰說過的，等到世界顛覆，腳下不再是快樂的土地，土粒在頭頂漸漸的崩潰，還有哪些懷念能夠依舊存在心田呢？

他還好嗎？大概是吧。舒怡什麼都不知道，母親在椅子裡睡的很安靜，她是真的累了。雖然這樣的錯誤多半是自己承擔，可這些後果，是要讓媽媽更加勞累了。

漫無目的走在熟悉的街上，腳下踩過銀杏樹投下的陰影，好像死亡般盛大是哀悼。風吹過殘餘的安慰，再也沒有了涼爽的感覺。她只是期待著，某一次回頭，會發現，十寒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可是沒有，一直都沒有，她終於累了，在街角蜷縮著，抱緊雙臂看著面前奔走的人們。不知道為何，在看見一個身影的時候，她就哭了，眼淚沒有阻擋的湧了出來，濕了衣襟，濕了心田。

伸手扯掉額上的紗布，上面斑斑的血跡似乎在提醒著她所發生的一切……

在最後的夏天，舒怡看見過急速閃爍的紫色光芒，大批的葉子落了，撲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