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3）

誰說轉角之後還會有數不清的臺階，但明明只有十一級之高的樓梯，卻怎麼就走不到頭呢？

世界其實從來都沒有蘇醒過，它在他的手心裡一直安靜的沉睡。不知道哪一天，你會閉著眼蒙著耳，知道我的到來。

是誰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然後從此隔絕了蹤跡。對你的不舍無聲又無聲，你蒼白的側臉，突然幻化成頭戴皇冠的王。而我卻茫然不知的以為，你還會面容蒼白的出現在我們的銀杏樹下面。

他們說，只要真的有你存在，就會有一個永遠等愛的杜十娘。

在這個永遠不會結束的冗長的夏日傍晚，我等著你的出現，然後遇見我。

舒怡一直就想問十寒一個問題，就算是知道他不會說也還是想問。終於還是忍不住。

「你能告我，為什麼你總是能夠找到我所在的地方？你從來都不事先打電話問我一聲，甚至在我認為你不可能出現的地方，你還是會來到我的身邊。」

「什麼是我不可能出現的地方啊，我又沒有出現在你們寢室。」十寒伸手摘下一片銀杏的葉子，順便彈掉了上面的落塵。

「你不知道嗎？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校外的人是不可以進入的，可你都能夠去那裡找我，怎麼回事呢？」

「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啊，不然我問你做什麼？」

「那我告訴你吧，我有特異功能。你相信嗎？」

看著半天不吱聲低頭沉默的舒怡，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他就喜歡這個動作，手指穿過她的髮絲，纏繞在手心裡的溫柔，如幾世的眷戀。

她到底還是不會相信的，真不知道，她若是看到自己的真實身份，會是怎樣的後果。

將手中握著的銀杏葉子遞給她，上面有微妙的變化。舒怡拿在手裡仔細看了半天，才從逆著的光陰裡看到樹葉上的兩個字，是她的名字「舒怡」。

「這個，你是怎麼辦到的呢？我都沒有看見你往上面寫字，而且即使要寫，也會損壞樹葉的，可是你看，這個葉子一點破損也沒有啊！」

將手裡的葉子拿近一些要十寒看，他卻抬頭對著一抹從樹葉的縫隙裡投下來的陽光，不說話。舒怡等了半天，也只好怏怏的將手收回，小心的把葉子放到包包外側的一個口袋裡。

光圈斷出的層面，被微風撫摸成永恆，在光影裡反復不舍。不知道有誰，會在書頁的某一個章節裡將它折了進去。流年肆意了整個夏日，現在滿載了憂傷的瀲幻王族，在你生命裡深埋的彼岸花，如今沉睡在世界的另一端。

只有你的悲傷或者幸福，才能夠讓陽光擴散出絢麗的光彩。在那幽靜的秘密王國裡，千年萬年覆蓋了層層落花。

舒怡不再說話，兩人自顧自的往前走著。十寒在她前面倒退著向後，眼睛卻一直不離開，微笑著看她。

儘管低著頭，卻還是能夠感覺到他溫柔的目光，暖暖的。偷偷抬眼看向他，陽光從枝葉的縫隙裡透過，落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就像是被光暈包裹著。

忽然，他向前一步抱住舒怡，順勢轉了一下身子，似乎刻意擋住了什麼。正當舒怡打算開口時，卻感覺到抱住她的手臂猛的收緊了許多，緊的很不自然。沒有伸手去推開他，就這樣安靜的待在他的懷裡。但是他雙臂過分的紮緊，讓她的呼吸困難。

許久，十寒才放開了她，後退幾步靠在樹幹上，臉色蒼白，似乎很疲倦的樣子。舒怡從未見過他如此，將手輕輕覆上他的額頭，擔心的問：「你生病了嗎？臉色怎麼這樣差啊？」

他將舒怡放在額頭的那只手握住，另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看定她說：「傻瓜，我怎麼可能會生病，不要瞎擔心啊。」

宿命，我們任何人終究都是躲不過的。就讓這一針紮進我的身體，至少，不會對我造成生命危險。就算是今天之後，要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法見到你了，只要能夠確定你是安全的就好。無論如何，我都會要你幸福的生活。因為你說過，在我沒有出現之前，你不知道什麼是幸福。那麼現在，既然我出現了，幸福就要延續在你的生命裡。

「你不要騙我，我才不會相信呢，你的臉色從來都沒有如此差過！到底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好嗎？」看他強忍著什麼都不說，舒怡的心很疼，從來都沒有誰對她這般好過，好到叫她心疼。

「我真的沒事，看你，都快要哭了啊！」他說著低下頭，再低一些，鼻尖幾乎碰到婕言的眉眼。

他相信剛才的一幕，舒怡是沒有發現的。那兩個人出手實在是太快，也怪自己又一次的大意，忘記了這些人是無處不在的。不過還好，最終是躲過了一劫，不然，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怕是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想到這裡，他打了一個寒戰，口中胡亂的說：「舒怡，我的舒怡，我會保護你的，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

他近日的反常，讓舒怡害怕，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這時，抓住她肩胛的那只手上傳來的力度不容她亂想，那份疼痛，根本難以承受，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但她也只是輕輕的叫了一聲，然後就咬緊了嘴唇，不出聲的看著他。

「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十寒最終還是自己意識到了，急忙將舒怡推開一步，真的怕一不小心，讓她在自己的手裡受了傷。

「我沒事，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啊！」傻瓜都能夠看得出，他在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舒怡很急，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好了，我要回店裡去看看，今天出來的太久了。」十寒知道，必須要馬上離開她，不然就真的沒法偽裝下去，他不想舒怡知道這一切，替他擔心。她對這一切，應該是沒法接受的。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舒怡對他的愛戀，只要是他需要，她甚至連生命都可以給他的。

看著十寒踉蹌著遠去的背影，舒怡好想追上去扶住他，給他支撐，卻根本無法挪動腳步。他走之前說，舒怡你最近不要隨便去外面，最好能一直待在寢室裡不要出來，而且千萬不要一個人。

到底是為什麼，以前的十寒，總是要求她多出去走走，不要總是悶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裡的……

生命裡總有一些事是奇怪的，讓人無法明白。這些匆忙回歸的年華，沖亂了夏日裡浮躁的氣氛。世界一瞬間燥熱難耐，又一瞬間，失了方向。漫天面無表情的眾神，抱著雙臂奏起哀樂。雲層中奔走的太陽光子，落下滿地的炙熱。

我們在大地上或哭或笑，或清醒或迷茫，那些命運的絲線總是會打出冷冷的光，將生生世世的眷戀牽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