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世人間 第二章 蜀山六年

風霜傷人催發白，寒自心來封塵哀。空去禦劍曾不在，一縷往昔他尋來。

「師傅，斷崖上怎麼有兩柄劍？」一個大概能有六七歲的小孩，幼稚的看著對面山崖天真的問道。

穿過重重雲霧，一個老人站在小孩的身邊落寞的說道：「風兒，你想不想看看那是怎麼樣的兩把劍？」

「嗯，風兒天天看著它們，可是就是摸不到它們。所以風兒好想摸摸它們。」小孩向老人撒嬌道。

老人單手拂過飛舞的長須，一縷久逝的愁緒再度攀上了他的心頭。修道之人本應毫無牽掛，但是有一種東西卻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那東西是人就不能抗拒……

「師傅，師傅……」小孩見師傅又如同往常一樣陷入了沉思，不由得生起氣來，決定這次一定要讓師傅帶自己到對面的斷崖上去看一看。於是沒命的搖起師傅的衣襟來。

「咳，風兒不要搖了，再搖師傅這把老骨頭就散架了！」老人不好意思的說道，連忙揮手，一柄平平無奇的寶劍便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哇，師傅，你怎麼變出來的？」小孩好奇的問道。

老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小孩，和藹的說道：「只要你好好練功，我就把這個交給你！」

說著老人一把帶過小孩，起身踏在劍上便破風而去了。半空中留下了一個可愛的聲音「風兒都有好好的練功呢。」

眨眼的功夫，對面的斷崖上就出現了兩個人，一老一少。

「風兒，你認識這兩柄劍麼？」老人寵愛的看著小孩問道。

「嗯，我在蜀山劍閣中看到過這兩柄劍，它們一個叫七星，一個叫無雙。」小孩得意的說道，輕輕的用手撫過兩柄劍的劍柄，內心深處立刻泛起一份深深的留戀。

「師傅，我怎麼……怎麼有一種好親切的感覺啊？」小孩癡癡的問道。

老人望著小孩，內心中突然泛起了一絲不平的波瀾，淡淡的說道：「風兒，你知道這斷崖叫什麼名字麼？」

小孩戀戀不捨的撫摸著劍柄，點頭說道：「嗯，我聽師兄們說過，這叫棄劍崖。」

「那你知道這兩柄劍為什麼插在這裡麼？」老人滿含憂傷的問道。

「不知道。師傅，是誰這麼狠心，將這麼好的劍丟在這裡。它們都好哀傷的！」小孩認真的問著，似乎他能讀懂劍的心思一般。

「你怎麼知道它們都是好劍？你又怎麼知道它們都很哀傷呢？」老人也有些好奇了。

「不知道，我就是感覺……」小孩喃喃道。

「難道……」老人心中一驚，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師傅曾和他說過，有一種境界，這種境界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天人之境。達到這種境界的人，便可以感受到天下萬物的感受，可以體會到世間的悲愛。這種境界就是劍仙也沒有幾個能達到的……

老人突然回憶起一個影，一個包裹在黑霧裡的影，還有那個影所說的那句話「天劍，你福緣不淺，好生撫養龍少風，他日他必助你修成大道！」

老人平定了一下自己散亂的思緒，淡淡的說道：「這把七星劍就是我的佩劍。」

「啊？師傅，你為什麼要把它丟在這裡？」小孩吃驚的問道。

「因為……它邊上的那柄劍是無雙劍，是我最得意的徒弟的佩劍。」老人哀傷的說著，兩眼越來越空洞，連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被感染上了這份悲哀。

「師傅……」小孩仿佛被這份哀痛給傳染了，言語間也在不知不覺中透出一份深深的歉意。

老人仿佛沒有聽見般，繼續說道：「就是我，用這柄七星劍，殺死了這柄無雙劍的主人。就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它殺死了一個它本不應該殺死的人。還有一個本不該死的……不該死的……人，也因它而死……」

「師傅……」小孩似乎能夠感受到老人心底的那份悲痛般，無言的勸慰著。

「風兒，你知道那個被它殺死的人是誰麼？」老人似乎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般，堅定的問道。

「不知道。」小孩眨著他那雙充滿求知的大眼睛，盯著老人，期待著想要得到的答案。

老人的眼中，不知何時已浮現出了一層霧狀的淚水，聲音顫抖的說：「他、他就叫龍少風！」

「龍少風？」小孩聞言嚇了一跳，大驚的問道：「師傅，龍少風？和我一個名字？」

「嗯！」老人似乎不願再提起那段傷心的往事，於是一把抱起小孩，踏劍而。

「太晚了，該回去練功了！」

小孩戀戀不捨的看著斷崖上的兩柄寶劍，暗暗的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它們得到它們應有的快樂，讓它們真正的發揮出它們應有的價值……

就在這一夜，小孩癡癡的望著斷崖的方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有很多遺憾，又似乎有很多無奈和留戀。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的心就是靜不下來，更無法去專心的練功。因此他假裝病了，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偷偷的注視著茫茫黑夜後面的那兩柄寶劍……

孰不知，就在這同一時刻，天劍道人也沒有休息。他明知道自己的徒兒欺騙他，可是他卻並沒有揭穿，因為他的心真的好亂，他同樣也無法靜下心了去指導自己年幼的徒兒。

六年前，就在六年前的今天，一個自己最鍾愛的人倒在了自己的劍下。也同樣就是這一天，自己的境界再次的得到了提升，可那卻是踏著鮮血的提升。這種自責日日夜夜的糾纏著他，令他越來越難以承受這份罪惡。最然今天他已經踏上了武林泰斗的地位，可是他的微笑卻消失了。只有面對自己的關門弟子時，自己才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這一切都只因為當時的一時衝動……

「難道這就是道？得到了，也失去了……」天劍道人眼望繁星的喃喃著，內心深處不由的再度泛起一絲不忍。

自己的關門弟子龍少風，與自己親手殺死的徒弟龍少風之間有這不可估量的差距。後者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達到了禦劍之境，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名動江湖了。可是現在的龍少風，卻僅僅將入門的心法練到了第一層。而且他的體內一直有一股霸道的妖氣凝聚不散，要不是還有一股莫名的神奇力量不時的出現，幫助控制著那股霸道的妖氣，恐怕自己的徒兒早就……

「唉，難道這就是命運？」

天劍道人望著平靜的夜空，突然一道流星劃過，就在這一瞬間，似乎突然給他帶來了一種明悟。他靜靜的看著晴朗的星空，仿佛正做著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突然一道劍光閃動，天劍道人已經消失在了這茫茫夜色之中。

望星閣

在蜀山有一個僻靜的院落，在這裡住著的人往往都是蜀山最出色的弟子。而如今，這望星閣卻屬於一個六歲的孩童。突然一道青光劃過，驚醒了正癡迷于繁星閃爍的龍少風。

「師傅？」龍少風非常吃驚的看著禦劍而來的天劍道人，內心深處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被揭穿的罪惡感。

看著低著頭，一副我懺悔模樣的龍少風，天劍道人也無法說出那些嚴厲的責備之語了。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天劍道人同龍少風一樣的望著天邊的群星說道：「風兒，這裡的星星好看麼？」

「我……」龍少風心中慚愧，一時間竟然語塞了起來，「師傅，風兒知道錯了。」

「唉，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天劍道人一臉感傷的說道：「天下之大，萬千大道，為何又要強求你單悟這一道呢？」

「師傅，我不是不愛練功，只是……」龍少風見師傅說出如此話來，以為天劍道人不打算再要自己了，立刻急道。可是他哪裡知道天劍道人一生都不會拋棄他呢？

「好，好！風兒，我打算明天就傳授禦劍之術。」天劍道人收回目光，盯著龍少風，肯定的說道。

要知道這禦劍之術本為蜀山的最高武學，豈是一個連入門心法都學不會的人能學的？因此，龍少風一時間竟然愣在了那裡。

「你不用驚訝，風兒，今天你在斷崖上的表現簡直是太令我驚訝了。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的。」天劍道人似乎回憶起了在斷崖上的情景一般，目露神光的說道。

「斷崖？」龍少風更是不解了。斷崖？自己沒有說什麼啊？

天劍道人看著一臉迷惑的龍少風，故作神秘的說道：「將來你就會明白的。」

「哦！」龍少風似懂非懂的回道，「師傅，棄劍崖上的劍還能用麼？」

聽此一問，天劍道人立刻明白了龍少風的心中所想，於是微笑的說道：「歷代是沒有人到棄劍崖上取劍的，不過先祖也並沒有明確的規定過。所以，只要你達到了選劍的條件，選哪裡的劍都可以！」

龍少風似乎有所明悟的自言自語道：「七星劍、無雙劍，你們等我！」

「哈哈。」天劍道人看著龍少風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風兒，你可知道這選劍的條件？」

「不知道。」龍少風摸著自己的後腦，不好意思的回道。

「我蜀山劍派每四年便會進行一次選劍大會，只要是達到了選劍條件的弟子都回參加到其中。這選劍的條件嘛，其實很簡單，但是也很難。」天劍道人吊著龍少風的胃口，慢悠悠的說著。

「選劍的條件其實就是一個：達到靈劍合一的境界。」

「靈劍合一？」沒有接觸過禦劍術的龍少風，很難理解的看著師傅，無奈的反問道。

「對，靈為意，劍為體。靈劍合一，其實就是意體合一。這就需要心領神會，意通天地，達到真正的天人境界。」天劍道人越說越深的說著，而龍少風也在認真的聽著。

「然而這天人境界簡單的說，就是一種感悟天地、融於天地的境界。這是一種超然的境界，只有這樣人才能懂得劍，才能如劍溝通，才能靈劍合一，才能做到劍由意動，才能做到真正的禦劍傷敵。」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像師傅一樣踩在劍上飛了？」龍少風興奮的問道，一種強烈的渴望立刻從他的心底燃起。

「不是，禦劍傷敵與禦劍飛行還是略有區別的。相比較而言，禦劍飛行要更難一些，因為那需要達到真正的人劍合一才能做到。」天劍道人目光深邃的說著，他的內心突然泛起一絲波瀾，似乎這個徒弟周身的氣場突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而此時的龍少風早已經為自己的將來，做好了決定——為了人劍合一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