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何事如此匆忙?」亭中伊人輕啟朱唇,見落霞的樣子不禁好笑,這丫頭也不過十三四歲,莫不是動了春心?自家的弟弟還真是不做好事。
「額……」見了她嘴角輕微的笑意,落霞不禁紅了臉,「郡……郡主……宮裡來聖旨了,王爺急著找郡主和世子去前廳接旨呢。」
「那便快去吧,想來是父親剿匪有功,來賞賜了。」看自家弟弟饒有興趣的盯著人家落霞看,楚羽諾開口催促。這小魔王,擺明瞭戲弄人家不是。
「那便請落霞帶路了。」楚羽凡微笑著看著眼前的落霞,心情大好,習慣性的開著玩笑。
「世子說笑了,這是世子的家呀……」
「我就讓你帶路了,有何不可?」
他的一句話,令落霞憋紅了臉,明知道世子自小便喜歡開玩笑,但是開起玩笑來仍是令人不知所措。
「落霞,咱們不理他,隨我去前廳吧。」楚羽諾婷婷而來,伸手攜了落霞的手,不顧自家弟弟那吃到蒼蠅的表情,自顧穿過院門向前廳而去……
「哎呀呀,到底誰是你親弟弟。」楚羽凡頓覺無趣,將手中的寶劍扔給侍衛便緊趕著跟了上去。
前廳之上,主位端坐著一名壯年男子,白玉發冠,紫素蟒袍,外披青紫衣衫,腰系素色腰帶,上系白玉牌,腳蹬祥雲官靴。不似尋常王侯將相,其依靠的不是衣裝,是氣勢,只是坐著,便給來傳聖旨之人以強烈的壓迫之感。
「不知聖上為何非得小女與犬子一同接旨?」側座上的女子看著所來之人,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慌亂。
看著眼前宛如嫡降凡塵的仙子樣的人物,傳旨官頓覺無從開口。早聞十餘年前的樂風國公主白芷柔乃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見,莫說是十餘年前,縱是如今,其風采也無人能及。
「恕小人之罪,不敢揣摩聖意。」
「柔兒,莫要為難他了,待諾兒與凡兒到了,接旨便是。」
「可是……」
「柔兒。」
楚嘯天不算嚴厲的一聲低和令其不再言語,身為他的妻,怎會不懂他此時的心,他現下也不見得輕鬆多少吧,十年了,還會有幾個十年?那人就這樣容不下他們家嗎?如今又來傳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呢?
「父親,母親。」說話間,楚羽諾攜落霞步入前廳,身後還跟著氣急敗壞的楚羽凡。
傳旨官聞聲而望,目光觸及楚羽諾面容之時,不禁愣在當場,只是這一眼便叫人身心舒暢,這就是十年前的白芷柔吧,母女兩個還真是長得相像,唯一不同的是,眼前之人身上柔美之外還另有些許說不出的灑脫……
「喂,你好生無禮,有你這麼盯著未出閣的女子看的嗎?」看到有人盯著自家姐姐看半晌,楚羽凡不禁惱了起來,哪來的狗官,還真是缺教養。
「凡兒,不許無禮。」白芷柔平日最惱兒子口無遮攔,今天竟對人家如此不敬,傳了那人的耳朵裡,豈不又是場禍事?
「是小人冒犯了……」被楚羽凡罵醒,來人立即鞠躬賠罪,之後看著楚嘯天,「王爺,既然人到齊了,小人可否宣旨了?」
聽聞他這麼說,楚嘯天站起身來到廳中站定,白芷柔也尾隨丈夫來到廳中,楚羽諾見父母神情不似往日柔和自然,心下某根弦頓時緊繃了起來,是會有什麼大事嗎?
「鎮北王及其家眷接旨……」隨著來人一聲過後,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出現在眾人眼前,楚嘯天率先跪了下去,隨後便是白芷柔,楚羽諾和楚羽凡也均跪了下去,然後是全廳的侍女。前廳頓時跪了一廳的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北王于百姓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剿滅匪患,又立大功,賞良田百畝,錦帛千匹,黃金萬兩。素聞楚氏羽凡武藝高強,學富五車,今封其‘熠碩侯爺’。另,‘靈犀郡主’才情橫溢,已到婚配之齡卻仍待字閨中,恰逢九王爺也到大婚之際,此乃天作之合,望卿與皇家永修交好,欽此。」
白芷柔的心像被誰捏得死死的,舒展不得分毫,聖旨上說的……是賜婚的意思嗎?諾兒的一生,要因為這一張聖旨決定嗎?為什麼,那個人是什麼意思?當初因為自己沒有進宮,現在輪到自己的女兒了嗎?這是……她的錯嗎?
「什麼?我姐為何要他說嫁誰便嫁誰!為什麼是我姐!」楚羽凡霍的從地上跳起來,沖宣旨官暴跳如雷。
「凡兒,跪下!」白芷柔厲聲大呵,這孩子,真是不知輕重。
楚羽凡從未見母親如此怒氣,頓時慌了心神,只好乖乖地跪回了地上,看看身邊的姐姐,卻是從來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如今是她要嫁人,怎的別人都比她自己著急?
「恭喜鎮北王了,快來接旨吧。」
楚嘯天跪在地上如入定一般,堅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毫無接旨之狀。
王爺不接旨,全府上下無一人敢接,宣旨之人見眼前景象,心中惶恐至極,聖上叮囑,如若無人接旨……斬立決。
鎮北王為天裔王朝捨身忘死,如今真要換來如此下場?鎮北王再不接旨,怕是在暗中盯著的那些人會沖進來執行當今聖上的口諭,天裔將折損一門忠烈呀……
「父親,接旨吧,別讓人等急了。」
幽幽之語自身後傳來,楚嘯天高大的身軀不禁顫動了一下,這副鋼筋鐵骨在萬人刀劍之下都不曾撼動分毫,此時,卻只因女兒淡淡的一句而顫動……
白芷柔猛然回頭看著女兒,見到的是一如往常平淡如水的臉,所有的情緒均被她隱在低垂的眼瞼下,這個丫頭,怎麼到了這種時候仍不知輕重?婚姻大事,豈容別人擺佈?
「父親,接旨吧,別讓人為難。」
「臣……謝主隆恩……」楚嘯天的心仿似被利劍刺中般疼痛,卻深知女兒性格。既然她已打定主意,那便從了她,兒孫自有兒孫福,那畢竟是女兒自己選擇的路,那便聽她的,讓她自己做主便是。
聽到鎮北王肯接旨,宣旨官也松了一口氣。
好一個靈犀郡主,救了鎮北王府,救了天裔的黎民百姓啊。這就是帝王家,還望這位嫁過去後能過得好吧,唉……偏偏是眾王爺中的九王爺,過得再好,能好到何種地步?
「王爺,接郡主的人馬已經在路上了,不出三日方可到達,待接了郡主,到達京城的當天便與九王爺大婚,還請王爺、王妃和女兒說說話,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嫁女兒吧。」
楚嘯天接了旨,率府中跪于地上的家眷站了起來,又譴人帶宣旨官下去領了勞苦費便安排在客房住下了,待郡主出嫁那天隨郡主一同回京覆命。
「姐,你這是做什麼?你就這樣……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楚羽凡見她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不禁惱了。
「諾兒,你可知道那九王爺的情況?」白芷柔心中抑制不住的顫抖,聖旨已接,如今可是不能回頭了呀。
「九王爺?莫不是個癡傻之人?」楚羽諾看著母親,淡淡的問了一句。
「九王爺並不是癡傻之人。」
「那是荒*無度,品行拙劣?」
「品行?素來不善與外界往來,但從未傳出有什麼惡劣之說。」
「那還好,比我能想到的能優秀些吧,既然這樣那便無事了。」
「你這孩子……你可知道那九王爺自幼惡疾纏身,所以才甚少出門,如今朝堂之上,所有王爺均每日早朝,唯有九王爺,連早朝都上不了了呀,嫁給他,你有什麼幸福可言?」
「惡疾嗎?」楚羽諾喃喃自語,不禁笑了笑,道,「那不正好嗎?從母親這裡學的醫術,說不定還能救人一命呢。」
「你這丫頭……」
「好了柔兒,既然諾兒都決定了,你也別跟著著急了,諾兒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決定了,就隨她去吧。」楚嘯天適時的截住了嬌妻的話,伸手握住嬌妻葇夷,小心的牽離了前廳,往內室走去。
「天哥……你可知道那人是什麼意思?」白芷柔被丈夫牽著,心中極是不平,嫁女兒,嫁給他最不濟的兒子?
「柔兒又知道那人什麼意思了?」
「還不是為了讓諾兒牽制于你,諾兒嫁過去,不僅可以堵百姓的悠悠之口,以後若是你這邊有何動靜,他會先拿諾兒擋在前面,而且,縱是任何一個兒子,與我們結親都對他的皇位不利,只有那個惡疾纏身的九王爺對他沒有威脅。總之,他還是對你不信任,還能反了不成?如有謀反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柔兒,莫要口無遮攔。」楚嘯天嗔了妻子一聲,見妻子賭氣的鼓起了腮幫,無語問蒼天,這麼多年竟還是這副心性。「你莫要氣昏了頭,諾兒這般且不說,你忘了九王爺的生母是誰?」
「我管她是誰,還能……」白芷柔頓了頓,看他那雲淡風輕的表情,難不成真的是……「是玉兒姐姐?」
「十年未見了吧,她的兒子,就算是病,也不見得會很差吧?」
「可是……罷了,終是講不過你。」
「那就放諾兒自己去闖吧,她可是我楚嘯天的女兒。」
前廳中,楚羽凡不滿的盯著自家姐姐,眸光中透著哀怨。
「凡兒,姐姐有話跟你說。」楚羽諾垂眸沉默半晌,終是忍不住要交代些事情。
「等著呢。」
「作為鎮北王府的人,身份地位卻不似外人看來的顯貴,所謂功高蓋主,你真以為今日聖旨之事只是指婚?」
「自是還有羞辱,他……」
「凡兒,日後切莫這般莽撞。」楚羽諾起身行至弟弟面前,平靜的臉上竟是掛上了淡淡的憂愁之色,這樣的她倒令楚羽凡手足無措。
她牽起他的手,認真的看進他的眸子:「凡兒,咱們父親自始便是當今聖上的眼中釘,你當真以為,那聖旨只是聖旨?那是生死符。如若父親接了便罷,如若不接……那擺明是不受皇命、有謀反之意,聖上可以斬立決……其實,死有何懼?只是父親九死一生換來的滿門忠烈,於瞬間化為灰燼……凡兒,日後凡事萬要思慮周全,姐嫁過去了,鎮北王府,你要替父親守住。」
「姐……」楚羽凡聽家姐道明原由,有生以來頭一回感到挫敗與自責,時至今日,怎還是如此沉不住氣……
「凡兒你記住,日後切莫莽撞行事,帝王之家耳目眾多,稍有不慎,便會引火上身啊。」
「我知道了……謹記姐姐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