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藥

秦煥深吸一口氣，面上雖是一幅鎮定模樣，但心中也不免緊張，

當著權勢滔天的太子和攝政王的面，狀告將軍府欺君，後果如何，秦煥自是想過。

可她已經被秦家人逼上了絕路。

如果她順從的嫁給邑王，只有死路一條。

而她一死，秦姝和高氏，定然不會放過秦深。

她已經在懸崖邊上了，想要活下去，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

秦煥暗自攥緊了裙擺，目光一一掃過在場幾人的臉，看似柔弱卻又透出狠毒的高氏，既震驚又不屑的秦姝，臉色煞白的秦鎮北，憤怒的邑王，和秦姝神情相似的太子，以及…

她朝那人的方向看過去，抬眸的一瞬間，目光竟和他在空中陡然相接。

攝政王，赫長恩。

赫長恩其實一眼就看出秦鎮北在其中做的貓膩，只是這樣頂替出嫁的事，秦府並首犯。

死在邑王手下的妻妾，十有八九都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都是各府上不值命的丫鬟，皇帝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皇后也就不好再責問什麼。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秦鎮北，竟然會用自己的庶女來換，真是好一個鐵血將軍。

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秦煥竟當著他們的面揭露秦鎮北的行徑。

他原以為這個秦煥，只是個可憐的繡花枕頭，但卻意外的，在她的眼中看見了勇氣，堅韌，和孤注一擲的決心。

實為有趣。

兩人目光相接，空氣仿若凝固了刹那。

秦煥背上也出了一層薄汗，她咬咬牙，盯著赫長恩不放，相比在場的所有人，他才是她最後的希望。

赫長恩凝視她片刻，嘴角竟倏忽出現一抹十分淺淡的笑意。 他接過了秦煥手上的信封，展開看了一遍，不等太子開口，便搶先道：「這婚事本就由皇后裁斷，出了這等事，自是交由皇后處置。」

赫長恩竟會主動開口，說把這件事交給皇后，太子的反駁之言頓時哽在喉中。

交給皇后，確實比他這個太子來獨自裁斷，要合理得多。

秦姝和高氏，心頭那股被赫長恩嚇起來的氣兒，現在才終於從嗓子眼落回了肚子裡。

秦姝盯著秦煥，不動聲色的冷笑一聲。

邑王雖癡傻，但皇后卻由為疼惜，向來溺寵嬌慣他，秦煥當場拒婚，無異與同時駁了皇后和秦家的面子，皇后定然不會輕饒於她。

若是召她進宮，恐怕只能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太子赫見辰的想法，倒是和秦姝不謀而合，且此事宜早不宜遲，他便直道：「如此，我們先行回宮向母后稟報，至於秦小姐——」他話鋒一轉，陡然冷下三分，「就這裡等著吧。」

赫長恩意味深長的看了秦姝一眼，領著邑王和太子便離去了。

做出這樣的事來，秦府的人自然也沒有好臉色，倒是秦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揚著聲調道：「太子殿下讓你在這裡等著，你可清楚？」秦姝故意咬重了‘這裡’二字，秦煥便知道，是要她待在原地不動。

秦煥抬眸看她一眼，並未做出回應，秦姝笑笑，帶著人回了將軍府，又將大門重重關上。

秦煥站在將軍府的門前，一身火紅的喜服，在白皚皚的雪地裡，似若一團炙火。

此等風雪刺骨，像是已經鑽到秦煥骨髓裡結了碎冰。

遠看去，她挺直的站在將軍府門前，像一尊沒有生命的冰雕。唯有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均勻的呼吸，能證明她依舊還活著。

秦煥咬牙，在心裡一遍遍默念：她不能死，不能死，為了她這條死而復生的命，為了秦深，她一定要活下去。

街上的人接連散去，很快四處炊煙升起，黃昏已至，已然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她已在外吹了幾個時辰，秦煥哪怕有著堅定的意識，但在寒風中，身子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內的熱氣隨著撲出，秦煥抬眸，細末的冰霜從她的鴉睫上落下。

秦深臥床，冬末在照顧秦深，這個時候出來看她的，她想也不是什麼來關心她的人。

她站在階梯下，抬眸看向秦姝。

秦姝一雙柔如春水的眼裡，寫滿了哀憐。

秦姝確實生的好看，柳葉似煙膏，杏眼如春水，小唇似春櫻，乃是少見的美人。

但秦煥卻深知，這副皮囊下，裹著怎樣惡毒的靈魂。

秦姝擺著一副同情模樣，但秦煥現在，一點也不吃這一套，見著她便知是來者不善。

秦姝緩緩走到她身邊，忽的拉過秦煥的手，笑道：「妹妹凍著了吧，姐姐給你送碗人參湯。」

她語落一招手，來了個婢子，硬把人參湯塞到秦煥手裡。

秦煥的手早已凍得僵硬，滾燙的湯碗忽然靠近，她被燙得下意識收手，秦姝卻死抓著她的手，硬生生將她的手，貼在了瓷碗上。

「嘶。」秦煥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咬牙看向秦姝。

秦姝笑意盈盈的說：「妹妹，姐姐實在無能為力，只能送點參湯給你，快趁熱喝了吧。」

秦姝這善人模樣扮得極好，誰見了都得誇她一句，‘秦府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秦煥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姐姐好意，秦煥怎敢不領。」她握緊了湯碗，這湯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了不對。

碗中確實是參湯，只是這參湯，加了些不該加的東西。

秦姝許是欺負秦煥，沒有喝過參湯，不知參湯什麼味道，可現在的秦煥，不僅聞出有異，還能聞出，其中加了‘斷腸散。’

斷腸散並非什麼少見的毒藥，但其毒性極強，這一碗下去，恐怕她得穿腸爛肚，橫屍將軍府門口了。

加入這樣容易識別的毒藥，她不知該說秦姝是自大，還是愚蠢。

她緩緩端起碗靠近嘴邊，唇還未碰到望壁時，忽然這滾燙的湯，全潑到了放鬆警惕的秦姝身上。

秦姝本以為計謀要得逞，還未來的及高興，忽然被潑全身，一下被燙的跳了起來，她愣了一秒，沒想到秦煥竟敢潑她，暫態怒指秦煥，尖聲斥道：「秦煥，你別不識好歹！」

秦煥好笑的看著她，將手中的碗丟到地上，似笑非笑般，指著湯碗內壁，說道：「姐姐，這湯汁味道如此之重，且還能將瓷碗，內壁染黑，可真是厲害。」

秦姝沒想到事情竟被她發現，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秦煥又道：「姐姐是怕皇后殺不了我嗎？」

秦姝急聲駁她：「放肆，皇后娘娘賢淑德厚，怎會做出如此之事？」

秦煥輕笑一聲，反問：「那姐姐這又是做什麼，不怕我拿著這個，狀告官府，你又落人口舌？」

秦姝咬牙，她在湯藥中下藥，若是讓旁人知道，她免不了要得一個毒蠍心腸的印象。

她狠狠的盯著秦煥，壓低聲音威脅道：「我警告你…」

不等秦姝說完，秦煥就打斷了她，「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回去吧。」

秦姝愣了一下，將信將疑的看著她，秦煥卻似無所謂般，道：「若是再讓旁人看見，我可就幫不了你了。」

秦姝聞言，這才帶著丫鬟快速的回了府。

秦煥昵了眼地上的瓷碗，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樣放過秦姝並非她本意，只是，現下她孤立無援，這件事就算說出去，又有幾人信，最後的結果，無非是加重秦姝對她的殺心，將她逼到更危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