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仇人相見

老夫人去世後，這園子便由葉秋霜打理，移植了不少盆景花卉，恰逢都開花了，便請了一眾夫人們前來觀賞。

此刻在樓閣之上，眾位夫人小姐們正在賞花，夏日的風吹過，倒也不會覺得炎熱。

而那些公子哥們，則是花廳裡閒談。

南越國雖不如北梟國開放，但是男女之防倒也沒有那麼大，像這樣同聚一園賞花，並無傷大雅。

鳳九離帶了景子初前來，便與他告辭，與雲書一同上了閣樓。

將軍府的嫡子鳳離塵領著夜明軒前來，似有所感，他抬頭看去，便見那抹淡青身影繞過了雕花紅木梯，往閣樓走去。

恰好一陣涼風吹過，墨發吹起，露出細白的脖頸，瑩潤無暇，令人心猿意馬。

夜明軒微微看癡了，只是一個側臉，那女子的身影便在心頭縈繞不去。

鳳離塵喚了他幾聲，夜明軒才回過神來。

鳳離塵雖心生疑惑，卻還是笑道：“三皇子方才在看什麼？”

鳳離塵的長相隨了鳳遠浩，生得偏粗獷了些，面容倒也俊俏，身穿墨藍色衣衫，頗有幾分英氣，眸中閃爍著精光，大抵是在這京城之地浸淫久了的緣故，為人處世也圓滑幾分。

他自小便被選入宮中伴讀，與夜明軒的關係較好，這次也是他親自邀請夜明軒前來。

一來是希望將軍府能跟夜明軒處好關係，二來，鳳離塵也知道葉秋霜有意將鳳知書嫁給夜明軒。

如果他的妹妹能當三皇子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有將軍府的支持，夜明軒坐上皇位是遲早的事。

夜明軒微微凝神，輕笑一聲，倒是沒有皇子的傲氣。

“沒什麼，只是剛才被風迷了眼，有些不舒服。”

夜明軒都說沒什麼了，鳳離塵也十分識相地沒有多問，笑著引夜明軒上前。

夜明軒悄悄將那女子記在心中，不期然看見了景子初的身影，微微一愣。

“景丞相竟然也來了？”

不怪夜明軒詫異，除了上朝，景子初平日裡就窩在丞相府內，旁人見他一面都難，更別人他出來參加這種宴會了。

鳳離塵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被興奮代替。

來了個夜明軒，又來了個景子初，可不正表示他們將軍府的面子大麼？

景子初只是安靜地坐在花廳內品著茶，衛風站在他身後，俊容冷肅，那些有意想跟景子初套套近乎的人都不敢上前。

別看景子初是個瞎子，老皇帝十分器重他，幾乎所有的摺子都要給他過眼一遍，這幾年景子初沒少給老皇帝出主意，丞相府的賞賜都堆積如山了。

聽說老皇帝還想將自己最疼愛的玉環公主嫁給景子初，景子初卻拒絕了，老皇帝竟也沒有逼迫他，這般的聖寵，只怕這南越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夜明軒斂了斂心神，踏入花廳中，眾人紛紛行禮，齊呼“三皇子”。

夜明軒擺擺手，待人倒是十分和善。

末了，他朝著景子初微微拘禮，道：“未曾想到景丞相竟也有此雅興前來將軍府賞花。”

景子初放下茶，淺淺一笑。

“三皇子客氣了，下官雙眼具盲，如何賞花？只不過貪戀這避暑之地，聞聞花香罷了。”

夜明軒眸光微閃，“可真巧了，去年父皇賜了我一塊園子，倒是避暑的好去處，景丞相若是不嫌棄，不妨改日同遊？”

景子初漫不經心地劃著杯蓋，語氣淡漠。

“多謝三皇子美意，只不過皇上前幾日剛將玉清園賜給下官，有這一處可避暑便也夠了。”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就連夜明軒的臉色都變了變。

玉清園算是皇家園林，其內部景致十分幽雅，往年盛夏之際，老皇帝都會帶著寵妃一同前去玉清園遊湖，不料那麼大的一處園子，竟然送給了景子初！

旁人也只能乾笑著，把心裡的羡慕與嫉妒咽回去。

夜明軒沒有再找景子初說話，景子初也樂得清靜。

卻說閣樓之上，眾位夫人們也都到齊了，吃著瓜果，喝著冰飲，賞著夏花，吹著涼風，倒是十分舒適。

閣樓周圍都掛著驅蚊包，倒也不見一隻蚊蟲，又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在一旁彈著琴，樂色甚至美妙。

葉秋霜坐在主位上，年近四十，風韻猶存，身穿水藍色的羅裙，哪怕上了年紀，身材依舊保養得很好。頭上挽著貴人髻，斜插著幾隻朱釵，那張臉看著倒像是三十來歲，一點也不顯老。

而坐在她身邊的鳳知書，則如那初夏的嬌花。一襲煙粉抹胸長裙，襯得她嬌豔欲滴，外罩一件霧色薄紗，影影綽綽，嫋嫋娜娜。她生得與葉秋霜幾分相似，勝在年輕，墨發半綰，兩邊各插一隻步搖，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晃動著，宛若翩翩飛起的蝴蝶。

鳳九離站在閣樓的走廊上，隔著一小段距離，看著對面那對母女。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葉秋霜的刻薄，鳳知書的欺淩，還有最後在未央宮中，她瘋狂而得意地告訴她，哥哥身死邊疆，屍骨無存……

鳳九離狠狠地攥著掌心，流血了仍不自知。

雲書看見帕子上的朱紅，驚呼一聲，“小姐？”

鳳九離偏眸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空洞如深潭，幽暗如地獄。

雲書的心狠狠一顫。

“走吧。”

像是只是她的錯覺一樣，很快，鳳九離便恢復了平日裡的模樣。

雲書內心忐忑地跟在鳳九離身後。

琴聲漸漸收尾，彈琴的女子站起身，眾位夫人們都十分熱情地鼓掌。

只聽葉秋霜笑道：“雲鶯的琴技是越來越高超了……”

鳳九離腳步一頓。

雲鶯？葉雲鶯？

葉秋霜的娘家侄女，當年那個每次她被鳳湘湘欺負了，都會出面替她解圍的葉雲鶯，後來在鳳遠浩跟葉秋霜的商議下，葉雲鶯嫁給了她哥哥鳳離墨。

鳳九離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

她葉雲鶯若是安生地與鳳離墨過日子便罷了，偏偏葉雲鶯受不了與丈夫分隔兩地，跟京中那些紈絝子弟私下不清不楚，堂而皇之地給鳳離墨戴綠帽子，更是勾搭上了鳳離塵，惹得鳳離墨淪為笑柄。

她也沒忘記鳳知書最後的話，葉雲鶯出面作證鳳離墨通敵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