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招魂

　　「直到第二天，王琳的死訊傳出，梁婷才發覺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範圍，所以你問她這些事情她向來是以迴避態度，甚至絕口不提。」

尹妙天說到這兒，停住話頭再去看林沉影。

　　他仍舊是一臉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盯著眼前兩人，彷彿他們兩個是毀了他完美人生的罪魁禍首：「絕不可能是小婷害死的王琳……絕不可能……」

　　「的確不是梁婷害死王琳，真正的兇手是你，」尹妙天上前，一把將他推回到床板上，「是你的好心腸作祟，你自以為自己是在幫她卻沒顧及到你已經將危險帶到了她身旁。整件事情因你而開始，是你的自大和懦弱害死了你自己的學生。」

　　林沉影不再回話。他神色黯然，耷拉著腦袋，坐在一邊。尹妙天言語犀利針針見血，她說的沒錯，不，從一開始她就沒錯。

　　梁婷對自己那近乎變態的隔離要求只是佔有慾而並非愛情，他質疑她，她就用甜言蜜語或是眼淚來迷惑他。林沉影喜歡被梁婷挽著走在人群中，以此得到讚美。可現在想來，若是身邊換一個人他也可以接受。

　　她滿足他的虛榮心，他滿足她的佔有慾。只是精神上的交易，而非愛情。

　　終於，這種交易出了紕漏，最終將事外人變成犧牲品，自己與梁婷也落個兩敗俱傷。

　　「哥們兒，你也不用太傷心，人總有眼瞎的時候，感情嘛……」季怖還沒說完，尹妙天就拍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房間中陷入死寂，尹妙天走到窗邊，拉開玻璃窗向外看去。今夜沒有月亮。天上黑雲很厚，溫度悶熱得彷彿讓人置身蒸籠。

　　一樣的天氣，一樣的地方。尹妙天朝下看去，很高。站在高處總會讓人有一種向跳下去的衝動。尹妙天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就往牆上一靠。季怖這才找到機會湊過來：「小天，今天晚上你打算怎麼找靈？我們要做什麼？」

　　回到死者自殺的地方自然是為了找到死者的靈魂，季怖從未見過尹妙天找靈招魂，現在自然興奮起來，林沉影微動，抬頭看向床邊兩人。

　　尹妙天與季怖絲毫沒有因為王琳的逝去而感到悲傷，反而是將她的死亡當成了一次難得的機會。

　　尹妙天自然注意到了林沉影的情緒，剛想再開口，原本安靜的宿舍門再一次被敲響。季怖又是一怔，隨後看向尹妙天。每次她去的地方都會發生各種怪異的事情，現在他自然要她解釋。

　　「不是什麼妖魔鬼怪，不用怕。」尹妙天一擺手，走上前去開門，就見一個鼻青臉腫的男生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從外面走了進來。

　　季怖一眼就認出來，他是上午被尹妙天追的跳牆的男生：「你的臉這是怎麼了？」

　　男生委屈的看著尹妙天，又沉默的低下頭。尹妙天朝天一望：「我打的。」

　　「噗！」季怖憋笑，尹妙天這一頓揍下手夠狠，看那臉上的瘀傷，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下不去。

　　此時，林沉影抬起頭，身為教師的職業病又開始作怪：「你怎麼又打架鬥毆？還不快跟人家道歉！」

　　尹妙天也是一瞪眼睛：「他是曾經堵過王琳的人，雖然非禮未遂，但也犯過錯誤，挨我一頓揍過分嗎？」

　　「不過分、不過分。」男生連忙搖頭，要知道，今天上午尹妙天足足追了他五條街，最後還是他先撿起板磚的，後來反被尹妙天打了一頓，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尹妙天這一頓胖揍讓他面對王琳的死時減少了許多負罪感。不然今夜他也不敢來這裡。

　　話不多說，尹妙天直接從男生帶來的塑料袋裡將東西拿出來。

一隻海碗，兩雙筷子，兩袋只蠟，一升瓶裝礦泉水。尹妙天將東西一一在窗下桌上羅列，三個男人就好奇的湊過來。

　　林沉影本以為尹妙天會拿出來些什麼奇怪的物件，可這一看就是從超市買來的：「這是打算幹什麼？」

　　聽說過燭光晚餐，難道今晚要四個人一起秉燭飲水？怎麼想怎麼滑稽。

　　「招魂。」季怖開口解答了林沉影的疑惑。

　　就見尹妙天已經將蠟燭點了起來，在桌上左右固定好。海碗放在兩根蠟燭之間，蓄滿礦泉水，兩雙筷子一雙以十字形擺在碗沿上，另一雙被她挑出來一根遞到男生手裡，隨後又從兜裡拿出來一張黃紙條：「你把這張紙裹在筷子上，用右手握住。碗上被兩根筷子隔出來的四塊代表四個方向，你將筷子插進水裡，單手握住，喊王琳的名字。每喊兩聲停五秒再繼續，三遍過後再換另外一邊繼續。我沒有喊停就不要聽。切記寫了生辰八字的黃紙不要沾上水，不然後果自負。」

　　尹妙天警告完，那男生立刻諾諾點頭，不過隨即發問：「為什麼是我？你是老大，不是應該你來更妥當麼？」

　　「我雖然有操作把握，可是你跟死者更有過過節，所以由你來招魂更容易引起對方憤怒，然後逼迫對方現形。」尹妙天說著，悠閒的朝床板上一坐，用眼神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這一下換作那男生緊張了。

　　一邊的季怖和林沉影也緊盯著那男生的動作，生怕他出一點差錯。

　　男生被盯得不自在，外加上氣氛詭異，手上一直發抖，卷了好幾次才將那張黃紙卷好。

　　如果換作是平常，尹妙天一定出言讓他寬心，說自己會罩著他。不過，現在看尹妙天，她連開口的傾向也沒有。

　　「我要開始了。」男生看向尹妙天。尹妙天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點頭。

　　她從來沒有招過魂，雖然知曉許多招魂方法，但都是招活靈的。像現在這種用招活靈的方法找死靈，別說是尹妙天了，恐怕古往今來都是趕鴨子上架頭一次。而且，之前尹妙天經手的事情都是鬼靈招搖作怪，人剛到場就是陰風撲面怪事連連，那裡需要她招魂找靈？況且這喊的是活靈，如果沒用那還好說，如果有用，但喊過來的不是已經死去的王琳而是其他東西，那就更麻煩了。所以，尹妙天比屋子中任何一個人都忐忑。

　　季怖看出了尹妙天的不安，本想問一句她有沒有把握，可那男生已經手快將筷子插進了水中。

　　房間四面皆牆，門窗均關，可燃燒的蠟燭火苗突然不斷跳動，一陣莫名涼風撫過眾人脊背，讓四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王、王琳，王琳……」男生微抖著聲音喊到。晃動的火苗瞬間靜止，彷彿聽懂了男生的話一般。

尹妙天立刻皺眉，轉頭環視四周。林沉影和季怖也四處去看。

　　昏黃黯然的燭光佔據整個房間，雖沒有日光燈那麼亮，卻也足夠讓人看清房內陳設。男生還在繼續低喚。他低沉的嗓音徘徊在屋中顯得單調而詭異。

　　林沉影不知道季怖和尹妙天在看什麼，他頭疼的狀況還沒有完全消失，此時，他又一次抵著自己的額頭坐回床板上。既然他什麼也看不出來，到不如坐下來靜等結果，順帶緩一緩頭疼。

　　「王琳……王琳……」

　　男生手上的筷子不知在碗裡轉了幾圈，徒然間一道漩渦，緊接著又恢復平靜。

　　「停！」

　　男生被嚇得呆住，筷子顯然脫手，幸好尹妙天這一聲喊得及時，才未釀成大錯。

　　眾人都屏住呼吸，唯有跳動的燭光還有些許活力。尹妙天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男生的雙手，示意他輕輕鬆開筷子，讓他的兩隻手像護珍寶一樣持捧在筷子左右。

　　就在男生的手離開筷子的一瞬間，碗中水面輕翻，未確及碗底的木筷在水中懸空而立。男生又被嚇住，目瞪口呆瞪著面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王琳，王琳。」尹妙天朝屋內喊著，目光不斷在屋內設施的影子上來回掃視。以水為媒，白蠟通陰，沒道理碗中的水有反應燭光卻不起作用。在這些黑色的影子裡定然有一處是王琳的藏身之處。

　　尹妙天又輕喊了兩聲，果然，就見地面上床板的影子裡，一顆腦袋的影子探了出來，動作輕巧小心像一個含羞的少女偷看自己的心上人。但現在這種情形下，這種現象極其詭異。

尹妙天一喜，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眾人連忙去看床邊，空空如也。尹妙天又奇怪，既然影子都出來了，為何靈體不現身？是在害怕什麼？

「王琳，你在哪裡？出來吧，放心，這裡的人都不會傷害你。」尹妙天又說道。

床板邊仍舊沒有任何東西出現，只不過，那影子突然又伸出一隻手，指向了另外一個方向。眾人朝那方向看去，除了宿舍的牆，什麼東西也沒有。尹妙天以為她留下了什麼線索在牆上，可上去仔細一摸一看，別說是刻在牆上的字了，連一條裂紋都沒有，完完全全就像是新砌出來的。

尹妙天還想繼續問，可就在此時，燭火跳動，燈影晃動，原本安靜的影子瞬間扭曲。王琳的黑影完全從黑暗中被拋了出來。她的四肢不斷朝外伸展，頭不停的左右來回擺動，似乎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有巨大的力量將她朝四面八方拉扯。

雖然這整個情形沒有任何聲音，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出如果黑影會出聲，那將會是多麼竭斯底裡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