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我不會死。
該死的人,是他們。
我關掉了監控,手機屏幕暗下去,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哭泣,質問,崩潰,這些都沒有任何用處。
對付魔鬼,只能用魔鬼的方式。
江辰,雨柔,你們不是想讓我死嗎?
那我,就先「死」給你們看。
我要讓你們親眼看著我這個「將死之人」。
一步步走向你們為我挖好的墳墓。
等你們放鬆警惕,等你們在我面前得意忘形——
我再從地獄裡爬出來,親手把你們拖進去!
第一步,我必須找到最強的後盾。
我翻出備用手機,指尖懸在一個號碼上,姑姑,沈凌華。
當年我為了江辰和她大吵一架。
她說:「沈念薇,你遲早會被那男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一語成讖。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通了。
「念薇?」
姑姑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幹練,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壓下喉嚨裡翻湧的哽咽,「姑姑,我需要你的幫助。」
「說。」姑姑的聲音沒有絲毫遲疑。
「第一,找到我的骨髓捐獻者,繞開江辰和他表弟,我要直接聯繫。」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
「江辰有問題?」她一針見血。
「第二,」我沒回答,繼續說,「給我找一個頂尖的私家偵探,嘴嚴,手乾淨。」
「知道了。」姑姑沒有追問,「半小時內,偵探的聯繫方式會發給你。骨髓的事,我親自辦。」
「念薇,」掛電話前,姑姑又補充了一句,「沈家的人,永遠不會任人宰割。無論發生什麼,姑姑都在。」
電話掛斷。
不到十分鐘,一條加密信息進來。我撥通了那個號碼。
「沈小姐,我是李探長。」對方聲音沉穩,沒有廢話。
「幫我查兩樣東西,」我的聲音冷得像冰,「第一,我丈夫每天送來的藥,成分和來源。第二,二十四小時監控江辰和林雨柔,我要他們所有的行蹤、通話、資金流水。」
一切安排妥當,我刪掉了所有的通話記錄和信息,然後將手機重新藏好。
我的棋局,已經佈下了第一顆子。
第二天上午,江辰準時過來了。
他今天的精神似乎特別好,眉眼間都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氣。
大概是昨晚和雨柔在我的婚床上,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他將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熟練地扶我坐起來,體貼地在我的背後墊上一個柔軟的枕頭。
「念薇,今天感覺怎麼樣?昨晚睡得好嗎?」
我裝作極度虛弱的樣子,費力地搖了搖頭。
「不太好……渾身都沒力氣,頭也暈。」
他立刻皺起眉頭,滿眼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怎麼這麼涼?是不是化療的反應又重了?我這就去找徐浩過來看看。」
「不用……」我拉住他的袖子,怯生生地看著他,「別麻煩他了……我就是……沒睡好,躺一會兒就好了。」
我的示弱果然起了作用。
他眼中的擔憂更甚,不再堅持要去找醫生,只是把那碗黑乎乎的藥汁端了過來。
「來,先把藥喝了,這個對身體好。喝完就有力氣了。」
我看著那碗散發著古怪氣味的藥渣,強忍著噁心,點了點頭。
在他轉身去拿勺子的時候,我飛快地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事先準備好的透明密封袋。
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我嘴邊。
我順從地喝下,然後趁著他低頭繼續舀藥的間隙,我猛地側過頭,將嘴裡含著的藥渣,吐了一小部分到手心,然後迅速用密封袋裝好,塞回了枕頭底下。
「怎麼了?」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問。
「沒……沒什麼,」我立刻轉回頭,逼自己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就是……太苦了。」
他沒有懷疑,只是用更溫柔的語氣哄著我:「乖,良藥苦口,喝完這碗,我就給你糖吃。」
他像在哄一個三歲的孩子。
我強忍著心底的恨意和噁心,將那碗藥渣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喝完藥,他滿意地笑了,然後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著公司裡的趣事,試圖逗我開心。
我只是閉著眼睛,裝作昏昏欲睡的樣子,呼吸放得很輕,很慢。
他在我床邊守了一會兒,大概是確認我睡熟了,才起身,走到窗邊去打電話。
他壓低了聲音,但在寂靜的病房裡,卻清晰得可怕。
「寶貝,別哭了,我說了骨髓一定是我們的,你安心養胎。」
他的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寵溺和繾綣。
「沈念薇這邊我會應付,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別胡思亂想,萬一氣著了,影響到兒子怎麼辦?」
「她還能活多久?醫生說就幾個月了,你忍一忍,等她死了,我馬上就娶你進門。」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讓自己發出聲音。
掛了電話,他又在我床邊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他一走,我立刻拿出手機,給李探長髮去一條信息。
「樣本已拿到。下午三點,我會藉口去花園散步,你派人過來。」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下午三點,我按照計劃,拖著虛弱的身體,堅持要去樓下的花園走走。
護士拗不過我,只好同意了。
花園裡人不多。
我在一個無人的長椅上坐下,將那個小小的密封袋,藏在了一塊鬆動的地磚下面。
幾分鐘後,一個穿著清潔工制服的男人,推著垃圾車,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狀似無意地在我身邊的長椅下掃著落葉,然後極其自然地彎腰將那塊鬆動的地磚復位。
全程,我們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讓江辰徹底相信我命不久矣的契機。
我要在他的面前,上演一出最逼真的戲。
傍晚,江辰帶著粥回來。
他舀起一勺,喂到我嘴邊。
就在粥嚥下一半時,我猛地捂住胸口,開始劇烈咳嗽。
「念薇?!」他慌了,扔下碗來拍我的背。
就是現在。
我抓過紙巾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移開紙巾時,雪白的紙面上綻開一大團刺目的鮮紅。
江辰看著那灘血,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