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的冬天總是格外陰冷,鉛灰色的天空低低地壓在曼哈頓的摩天大樓上。
今天是我姐姐戴安娜的「意外」死亡案開庭的日子。
說是開庭,不過是黑手黨內部的一種形式主義的審判。
由各大家族的長老組成陪審團,決定索菲亞是否需要為我姐姐的死「負責」。
我穿著一身黑色的喪服,坐在法庭的原告席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我能感覺到背後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那些目光裡有同情,有冷漠,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
在這個圈子裡,一個平民女子嫁入羅西家族,本就是個異類。
如今姐姐慘死,丈夫又站在兇手那邊,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話。
被告席上,索菲亞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妝容精緻,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彷彿坐在那裡的不是一個被指控殺人的嫌犯,而是參加一場下午茶聚會的貴婦。
她的身邊,坐著幫她做偽證的證人,也是我的丈夫。
文森佐・羅西。
看到文森佐穿著那身熟悉的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神情專注地看著文件,我的心就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曾經,他也是這樣穿著西裝,在燭光晚餐時溫柔地看著我,告訴我他會永遠保護我。
可現在,他卻要為殺死我姐姐的兇手做偽證發言。
「肅靜。」主審的長老敲了敲桌子,法庭裡漸漸安靜下來。
「本案原告,愛蓮娜・羅西,指控被告索菲亞・維斯康蒂,於12月15日在布魯克林碼頭蓄意謀殺其姐姐戴安娜・貝盧奇。被告方,準備好了嗎?」
文森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領帶,聲音清晰而冷靜。
「準備好了,法官大人。」
他的目光掃過我,沒有一絲波瀾,彷彿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原告方,你可以開始陳述了。」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法官大人,各位長老,我姐姐戴安娜・貝盧奇是一個善良、普通的花店老板,她從未得罪過任何人。」
「12月15日,她去碼頭送花,卻意外撞破了索菲亞・維斯康蒂小姐的非法交易。為了滅口,索菲亞小姐殘忍地殺害了她……」
我詳細描述了我看到的一切,包括索菲亞如何開槍,如何冷漠地對待我姐姐的屍體。
我的陳述引起了法庭上的一陣竊竊私語。
索菲亞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輪到文森佐陳述了。他走到法庭中央,先是向各位長老致意,然後開始陳述。
「法官大人,各位長老,當時我就在現場,我可以證明索菲亞・維斯康蒂小姐是無辜的。」
「正如維斯康蒂小姐所說,當天戴安娜・貝盧奇女士突然衝出來,試圖搶奪他們的貨物,維斯康蒂小姐是在正當防衛的情況下才開的槍。」
「謊言!」我忍不住打斷他,「那不是正當防衛,那是謀殺!」
文森佐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警告。
「原告方請保持安靜。此外,」
他頓了頓,從文件裡拿出一份報告,「我們有證據表明,戴安娜・貝盧奇女士生前曾有過精神病史,她的行為可能並非出於本意。」
「你胡說!」我氣得渾身發抖,「我姐姐從來沒有精神病史!你這是在汙衊她!」
「夠了,愛蓮娜。」
文森佐的聲音冷了下來。
「法庭之上,請尊重事實。」
他轉向長老們,「各位長老,我請求傳喚本案的其他證人。」
接下來,文森佐傳喚了幾個維斯康蒂家族的人,他們都一口咬定是戴安娜先發起攻擊,索菲亞是被迫自衛。
整個過程中,文森佐表現得專業而冷靜,彷彿索菲亞真的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我看著他,只覺得無比陌生和心寒。
這個男人,曾經在我生病時徹夜不眠地照顧我,曾經為了我和家族抗爭,現在卻為了另一個女人,如此輕易地踐踏我姐姐的尊嚴,背叛我。
辯護結束後,長老們開始商議判決。
等待的時間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我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心中充滿了絕望。
我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權力和利益永遠高於一切,所謂的正義,不過是強者的遊戲。
終於,主審長老宣佈了判決結果:「經過我們的商議,我們認為被告索菲亞・維斯康蒂小姐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無罪釋放。」
法庭上響起了一片譁然。索菲亞得意地笑了,她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挑釁和勝利的喜悅。
我癱坐在椅子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無罪釋放?我姐姐的血白流了?
那個殺人兇手,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出這個法庭?
文森佐走到我面前,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愛蓮娜,事情已經結束了,接受現實吧。」
「結束了?」我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對你們來說是結束了,但對我來說,這才剛剛開始。」
「文森佐,你記住,我不會放過她的,也不會放過你。」
文森佐的眼神暗了暗,他俯下身,在我耳邊低聲說。
「愛蓮娜,別做傻事。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戴安娜的在天之靈,忘了這件事。」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但更多的是命令。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忘了?我怎麼可能忘了?
那個死在冰冷碼頭的人,是我的姐姐,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我沒有再理他,站起身,踉蹌地走出了法庭。
外面的寒風呼嘯著,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但比起心裡的痛,這算得了什麼呢?
背叛的滋味,原來如此苦澀。
而我和文森佐之間,也只剩下了無盡的黑暗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