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紅帽

「白石公子？」莊黎心裡一琢磨，「就是個喜歡聽故事的暴發戶，故事講得好，他就請人吃飯？」

???那老頭趕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別亂說啊，白石公子聽到就麻煩了，那白石公子可不是一般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真實的容貌，他總是帶著面具，京城裡的人把他比作神仙一樣。

??「為什麼要帶面具啊？」

??「那就沒人知道了，有人說他相貌醜陋，生性高潔，開這明月樓，只用聽故事結交朋友，也有人說他模樣俊俏，就是因為太過美麗，他才像蘭陵王高長恭那樣總是帶著面具，反正不管他醜還是漂亮都是個不得了的人！」

??「他的客人好多都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還有求不來吃飯的人？」莊黎更疑惑了。

???那老伯呵呵的笑起來，

??「多了去了，比如雲遙坊的柳依依，那可是京城花街上的頭牌，雖然只是個歌姬，但是想要見她一面卻比登天還難，任憑你多少銀子都得看她心情決定見不見客。可是她偏偏就賣白石公子面子，隨叫隨到。」

??他摸著短短的鬍鬚想了一下，

??「又或者風流才子段青萊，那斯可是高傲得連皇上給他的官都不願意做，還有江湖俠客裴千花，他出道以來可都是劫富濟貧來無影去無蹤，還有歸隱山林的浮雲法師，這十年來，他的名字在江湖中就出現過三次，卻有兩次都是在說看見他進明月樓吃飯啊……」

??所以那明月樓的白石公子，可是不簡單！

莊黎和青釉走了一上午，又累又餓，她抽抽鼻子，聞著從明月樓裡飄出來的陣陣香氣，邁不動離開的步子，然後拉著青釉大步走向明月樓。

她站在隊伍的末尾，因為身高太矮都看不到正大門，只能看到二樓的窗戶。青釉有些害怕，拉拉她說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莊黎不許，琢磨著要會會這個有些另類的白石公子，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這麼個不要錢吃飯的地方送上門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就在這時候二樓的窗戶竟然打開了，一個仕女模樣的人打開了窗戶，接著就退到了一邊，然後才看到一個帶著金色面具的人出現在視窗。隔的太遠，根本看不真切，莊黎卻意識到那個帶著面具的白石公子的目光似乎有意識的在她身上停了一秒。

???在樓下排著隊的人群高喊著：「白石公子！你聽聽在下的故事吧！」

還有一個人舉著幾條魚：「白石公子，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魚！我發誓！你聽聽這故事吧？」

???莊黎一臉黑線，講故事還帶道具是有多投入……

???不久後就聽到前面的人群中爆發出呼喊。說明明月樓門開了，有人出來了！

然後就是更是密集的喊聲

???「紅鳳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今天白石公子想聽什麼故事啊？」

???「紅鳳姑娘，帶我進去吧，我等了兩天了！」

???「紅鳳姑娘……」

???莊黎被人群推擠，又太矮小，完全不知道前面的情況，漲得滿臉通紅。

人群卻忽然讓開來，被幾個家丁模樣的人趕出一條路，她正好站在路中，那個叫紅鳳的女人一步步向她走來。

???青釉被嚇得縮在莊黎身後，那個叫紅鳳的女人，穿著一件上等的雪紡素衣，頭髮簡單地盤在腦後，雙眼溫潤又顯得格外聰慧，打扮很簡單，近看卻知道她的這身行頭價值不菲，眉梢眼角，妝容嚴謹。

莊黎在心裡感歎，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面的女人啊！

那紅鳳徑直走到她面前，

??「小姑娘，公子請你上明月樓給他講故事。」

她牽著青釉跟在紅鳳身後進了那明月樓，青釉被留在大堂等候。莊黎則跟著穿過大堂，上了樓。沿著走廊到了一鏤空著葫蘆藤和桂蘭的木門前面。那木門被漆成酒紅色，每一朵桂花的小轉角都打磨拋光的極為仔細，若是拿到現代拍賣，怕是要值百萬吧。

???門並沒有上鎖，紅鳳打開門，聲聲琴音就像春日裡放飛起來的風箏一般爭先恐後的轉進耳朵。映入莊黎眼前的是一個搭建在江面的小平臺，平臺上坐著一撫琴的少女，媚眼溫順，她的打扮相比紅鳳的一身素衣更為俏麗，穿著綠紗浣衣，手腕上帶著翡翠鴛鴦鐲子。

?

???那撫琴的女子抬頭看了莊黎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恰到妙處的笑容。漂亮的眼角畫著淡淡的青花，只一瞬間她就又低下頭，琴聲沒有停，剛才跟她對視的一秒卻美得如同幻境之中，莊黎沒意識到自己張著嘴巴停下腳步來，竟然沒跟上紅鳳。

???「這是柳依依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紅鳳回到她身邊來。

???莊黎趕緊擦了擦自己留下的哈喇子，跟上紅鳳。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容貌生出一股羞愧的心情。

???沿著江面走到明月樓二樓的正堂，正堂沒有門，卻是一整片繡著牡丹和白孔雀的屏風，屏風旁邊就有一扇椅子，

???紅鳳示意她坐下，又讓下人伺候了杯茶就走了。

???這裡離柳依依彈琴的地方有些遠，莊黎心裡想著，真想再過去看看她的模樣，聽聽她的琴音。

???「你若是還想聽依依彈琴，就要心靜下來。」

????忽然冒出的聲音嚇了莊黎一跳

???然後她意識到那個叫白石的公子，就坐在白孔雀的屏風後面。

???被那公子這麼一說，趙瓷還真的隱隱聽到有琴音傳過來，如同飄渺的梵音。

那聲音的遠近，絕妙在剛好能聽到。你要是追著聽又沒有了，若是放平心態，那聲聲的琴音又步步緊逼，一個接著一個，跳到莊黎耳朵裡，這種捉摸不透的絕妙感……真真是妙不可言。

看來這白石公子倒是個極為懂得享受之人。

「你為什麼來明月樓？」

他的聲音很輕，感覺好像是要修煉成仙的人。

莊黎倒是坦白

???「來吃飯啊，我肚子餓了，門口的老伯說只要我故事講的好，白石公子就會請我吃飯。」

珠簾後面的人噗呲地笑了，

?「難道不是嗎？」莊黎問。

「他說的沒有錯，白石公子站起身，他的身影印在屏風上，清瘦俊逸。莊黎心裡想著，雖然不知道這貨長什麼樣，就算長得醜，那也一定夠做個背影殺手了。

那你給我準備了怎樣的故事呢？

???莊黎一時語塞，如果這白石公子喜歡離奇的故事的話，她知道的最離奇的故事就是自己竟然能穿越到這個時代來。

???而這個故事大概說了這白石公子也沒法消受得了吧。

??「你沒有準備故事嗎？」

??莊黎一驚，從自言自語中醒來，

??「有的有的！」

她滿腦子都是自己聽過的故事，卻不知道該給這個時代的白石公子說什麼。

她想起小時候母親給她講了很多遍的格林童話，她記得最深刻的一篇

然後她抬起頭對著屏風後面的白石公子說

??「我說的故事，叫小紅帽。」

???白石公子一愣，「紅帽？你說的可是大喜之日新郎頭上戴的紅官帽麼？」

莊黎差點笑出來，她才意識到這個時空的白石公子理解不到小紅帽是什麼。只好胡亂解釋說那是個很遙遠的國度，那裡的人從小就喜歡帶紅色的帽子保平安。

???然後她開始說起小紅帽去森林裡看外婆，結果遇到狼的故事。最後被獵人用剪刀剪開狼的肚皮救出了小紅帽和外婆，她吧啦吧啦的說完然後望著屏風後面的影子。

???她跟那些在門外嚷嚷著天上下魚的人不同，她沒有否認這個故事是假的，而故事中不要輕信她人，及善良勇敢會有回報的道理卻是千真萬確，讓人不能否認它又是真實的事實。

???這大概就是童話的魔力，卻不知道這白石公子是否買帳。

白石公子舉起手啪啪地拍了三下，

「這個故事倒確實稀奇。」

???莊黎滿臉笑容，心裡想著這可是格林的經典之作，能不稀奇嗎。

???屏風從兩邊打開，裡面還隔著一層珠簾，但是他已經能依稀看見白石公子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他穿著白底紅花的繡袍，撐著頭慵懶地靠在扶手上，面容看不真切，

「你叫什麼名字小姑娘。」

莊黎頓了頓：「我叫趙瓷。」

那個男人從珠簾後發出低低的笑聲，

???「小丫頭，那我就叫你小瓷吧。你的故事很好，我自然要請你吃飯，你現在想吃什麼都可以告訴紅鳳。」

莊黎頓了頓：「那我明天可以再來嗎？我還有很多好故事呢。」她需要的可不是一頓飯而已，是一張長期飯票。

「還真是個貪心的丫頭，不過你夠機靈，我喜歡，你隨時都可以來。」

莊黎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等她到樓下，紅鳳已經在大堂裡擺好碗筷。象牙的筷子白玉碗，桌子上的那些菜式好看得都叫不出名字，青釉拿著筷子卻還不敢吃，莊黎一掌拍在她腦門，沒見過世面的丫頭。

紅鳳站在旁邊竊竊的笑，莊黎忽然覺得她可能並不是如表面那般冷漠，她問「紅鳳姐姐，過來一起吃嘛。」

那紅鳳也搖頭，招呼她們好好吃就出去了。然後才聽見上菜的小斯說，紅鳳姑娘是要陪白石公子一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