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了一課

關於帝都孤兒的問題有了一致的方案之後，蔓野和齊偉討論到了城中孤寡老人和喪偶婦孺的問題。

喪偶婦孺的問題在於生計和世人對女子大門不出的束縛，還有世人對婦女定下的道義。

獨居婦孺也有著自己手藝活，刺繡女紅幾乎人人都會，平日裡她們也只能做一些刺繡的活勉強糊口，蔓野提議可讓她們和軍方合作，軍隊的服飾和棉被由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女來完成，之後付給她們工錢，可以讓她們自己養活自己。

對於婦孺的安排上，齊偉沒有什麼大意見。

但是對孤寡老人的安置上，蔓野和齊偉卻遲遲不能達成一致。

「夫子，這些孤寡老人他們已經很可憐了，你還要讓他們出去找活做，他們要是能找到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了。」蔓野有些氣急，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前面的提議齊偉都能大運氣，偏偏這一個硬是說不行。

「可是如果國家無條件贍養他們，那豈不是人人都要往帝都來哭窮了。」而且百姓家不孝父母的和不想拖累子女的老人也不是沒有。

「那如果讓他們出去找份工，要找什麼？怎麼找？而且哪有父母願意離開子女，放棄兒女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蔓野覺得齊偉想的太多，把老人統一安置，老人們可以一起做伴，多好啊，至於齊偉所說的人人都往帝都跑，在蔓野看來是不可能的，和子女住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多好多幸福，怎麼會有人眼巴巴的來當孤寡老人呢？

蔓野終究是沒有見過人生百態，在蔓野心中，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就像慶隆帝對她一樣的深愛，也沒有子女會捨得父母離開的，就像她想永遠陪伴在慶隆帝身邊一樣。

「…」齊偉被問住了，他只是從國家財力和人心難測兩方面來考慮，他怎麼知道這些老人要找份什麼樣的工？他又沒找過。

「看，是不是想不到，所以啊，我覺得我的方案很好啊。」蔓野有些得意過頭了，齊偉看在眼裡失望的搖搖頭，隨即一想，蔓野六歲可提治國之策，心中有些得意也是人之常情，果然，還是個孩子。

「公主覺得方案可行是不是因為覺得天下的父母都像陛下一般寵愛公主，天下的子女也像公主一樣的敬重陛下？」齊偉覺得蔓野還是見得太少，想法雖然不天真，但性子還是有些單純，或許，是因為沒人和她爭寵奪利的原因吧。

「對啊，難道不是嗎？」蔓野不明白齊偉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幹什麼，這不是肯定的答案嗎？

「當然不是，公主，這世間不是每一個都會想公主所想到一樣，也不是所以人都善良，都說人心莫測，貧窮、利益、金錢、仇恨等等，可改變人心的原因實在太多，所以人心才會善變。」

齊偉靜下心來，慶隆帝將蔓野保護得很好，說是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裡怕摔也不為過，想著她沒有見過皇室的明槍暗箭，也沒見過大家族的利益紛爭，有必要給她講講人心難測和利益糾紛。一不小心就將蔓野帶偏了。

「別的不說，就說公主所在的皇宮，在公主眼中，皇宮是個什麼樣子？」

皇宮是個什麼樣子？它是皇權的象徵，是榮華富貴的代表，可它是什麼樣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皇宮，更是天下紛爭最洶湧的地方，也是最能吞噬人心的地方，自古以來，在皇宮是沒有孩子的，皇子從出生開始便開始了爭權奪利，親兄弟之間口腹蜜劍、互相暗害這只是權謀的第一步。又要拉攏朝臣，要討好君主，畢竟一朝黃袍加身，就掌握了天下人生死，也有了君臣之別，這如何能不讓人紅顏。而人一旦心動，就要有謀略，有謀略就少不了算計人心。」

「在說後宮，佳麗三千，可皇上只有一個，宮殿、地位權利、帝王的寵愛，都是後妃爭奪的目標，而家世、美貌、還有帝寵、地位，都可引發後妃的嫉妒，而嫉妒可讓人面目全非，後宮就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每說一句話，每走一步路，都得小心又小心，一招知錯可致滿盤皆輸，這才是皇宮本來的模樣。」齊偉意重深長的給蔓野一一道來。

「公主是陛下獨女，陛下將公主保護得很好，宮中之人誰都不敢怠慢了公主，公主又忙著讀書習武自然是看不到臣說的這些的，此次回宮之後，公主可到後宮走走，看看後宮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她們可不像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善良。」在皇宮裡打滾的人，沒有善良的，齊偉欣慰於蔓野的天真，卻不得不親自帶她去看現實。

「如果公主有個姐妹，公主會怎樣呢？」

「對於臣的話，希望公主回宮後可以好好想想。」

蔓野恍若失神的回到華清宮，人心難測，是啊，她怎麼忘了柳青青和奶嬤嬤的背叛，忘了那滿天的烈火。

蔓野在床上翻來翻去睡不著，實在是今天齊偉深重的給她上了一課，她一直以為柳青青背叛她只是因為歐羽，如果沒有歐羽，她不會背叛她的，可如今看來，未必沒有權利的驅使，如果歐羽成功，她也沒死，她會不會嫁給歐羽，嫁給歐羽之後柳家必然是一門榮華，她的身份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麼奶嬤嬤呢？她又是為了什麼？她對奶嬤嬤尊敬有加，給足了奶嬤嬤顏面，可她為什麼要背叛她？

夫子說，如果有一個姐妹，會是什麼樣？

如果有個姐妹，她會不會開心？不會吧！

如果有個姐妹，她不再是父皇唯一疼愛的女兒，父皇也不會只喜歡她，如果父皇喜歡另一個公主多一點，她會很難過，努力讓父皇更寵愛她，會處處和她比，證明自己更厲害，會…蔓野突然撐起身，明白了爭寵源於心中的不甘和渴望。

皇子公主後妃朝臣都一樣，為了心中的不甘和渴望，一步一步去爭去搶，可是，這和她的孤寡方案有什麼衝突？總不會是百姓渴望孤寡！

蔓野這才將話題繞回來，齊夫子帶話題的本領不小啊！

好幾天蔓野一直都在想人心難測這幾個看似簡單的字，因為重生，她在一群小孩子中脫穎而出，也讓師傅和夫子另眼相看，身邊從來沒有人說過她不好，全都是稱讚她的花言好語，讓她有點輕狂了，蔓野深吸一口氣，頭上冒著冷汗，好險，若不是齊偉當頭一棒，差點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樣。

「白芍，去將奶嬤嬤叫來。」蔓野眼底恢復了清明，重生這一年，她將奶嬤嬤打發到了偏殿，免得看著心煩，和柳青青也斷了聯繫，免得噁心，如今看來，她要把這兩人時刻放在身邊才行，提醒她不可驕奢，鍛煉她的心智。

「公主，奶嬤嬤到了。」白芍帶著奶嬤嬤進來，雖然蔓野不待見奶嬤嬤，但是下面的下人卻不敢，所以，奶嬤嬤的氣色還是很不錯的。

「老奴參見公主。」奶嬤嬤心裡有些忐忑，不知道公主叫她有何事幹，臉上卻表現得一臉激動和思念。

「嬤嬤免禮，最近本公主倒是有些忽略了嬤嬤，嬤嬤沒生氣吧？」蔓野壓下心底的不悅，和顏悅色的對奶嬤嬤說道，心中卻暗想，再次見到她，奶嬤嬤真的有這麼激動麼？

「老奴…」奶嬤嬤一臉的委屈，眼睛微紅，心中大喜，這是要補償她的節奏啊。

「唉，看來嬤嬤果然在生本公主的氣，。」蔓野隨即一臉神傷，好像和奶嬤嬤虛與委蛇也挺有趣的啊！

「沒有沒有，老奴沒生氣，只是有些惶恐。」奶嬤嬤連忙否認，裝裝樣子就行了，一個老奴委屈了就委屈了，哪有資格跟公主生氣。

「嬤嬤不必惶恐，以後還是回到正殿吧，這些日子嬤嬤不在身邊，本公主著實不習慣。」

「是，老奴多謝公主，以後定好好的照顧公主。」奶嬤嬤喜極而泣，伸手擦了擦眼裡的淚。

「嬤嬤不必傷懷，以後本公主一定不會再忽略嬤嬤了。」安置了奶嬤嬤，蔓野對白芍鄭重的吩咐道「白芍，以後不要讓奶嬤嬤進本公主的書房，再找兩個機靈點的信得過的人去盯著奶嬤嬤。」

「是，公主。」白芍很不解蔓野既然不信奶嬤嬤，為何要把奶嬤嬤安插在身邊。

「怎麼了？白芍想說什麼？」蔓野對白芍一直都比較溫和，應該說蔓野對誰都比較溫和，很少有疾言厲色的。

「沒有。」公主做事其實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可議論的，白芍是個很本分也很小心的人，她跟著公主身邊伺候很多人嫉妒，生怕一不小心行錯事公主會厭棄她。

「你不明白為何本公主不喜歡奶嬤嬤卻要將她弄到身邊來？」

「奴婢該死，不該窺視公主的想法，請公主責罰。」白芍立馬嚇得臉色發白。

「起來，本公主沒有怪你。」蔓野撫了撫額頭，加重了語氣，她一直知道白芍本分，卻不知道她這麼膽小啊，她有那麼嚇人麼？

「多謝公主。」白芍膽戰心驚的站起來。

「白芍，本公主跟嚇人麼？」

「沒有，公主最是和善，能跟在公主身邊，是奴婢的福分。」白芍連忙回答，這倒不是恭維，比起別的宮的主子，蔓野脾氣好，不愛折騰下人，也不會拿下人發氣，能進華清宮，的確是有福氣。

「既然如此，你在怕本公主什麼？」蔓野盯著白芍的眼睛不讓她逃避。

「奴婢…奴婢只是…」白芍眼光閃躲淚眼模糊的底下了頭。

「只是什麼，白芍，你告訴本宮你在怕什麼？」白芍比她大三歲，如今也不過是一個九歲的孩子，面臨蔓野的逼問顯得手足無措。

「白芍，本宮身邊不要膽小怕事，只會哭哭啼啼的人。」蔓野冷著臉，暗恨白芍不爭氣，看了還得好好磨練磨練。

「回公主，奴婢不怕公主，只是怕奴婢做錯了事，令公主厭棄。」白芍立馬擦了眼淚，抬起頭來。

「那你攝手攝腳什麼都不做就不怕本公主厭棄嗎？」蔓野挑了挑眉。

「公主，奴婢知錯。」

「白芍，你記住了，你可以做錯事，不過不可一錯再錯，本宮給你機會改，但是，本公主不能容忍背叛和欺騙，你可明白？」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的伺候公主。」白芍感覺到蔓野對她的信任，瞬間有了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