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朝節

很快到了新年前夕的花朝節，一大清早，蔓野就跑到禦書房央求著出宮，重生這麼久，都沒有去宮外看看，好懷念。

蔓野一直都是個比較愛撒嬌的姑娘，是對親近的人，比如慶隆帝，比如余陽。

「父皇，你看蔓蔓天天都呆在皇宮裡，就那麼幾個地方來回，都城裡的花朝節肯定很熱鬧，你讓蔓蔓出宮去逛逛好不好？」蔓野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慶隆帝。

「有什麼好逛的？」在宮裡陪朕不好麼？

「父皇，夫子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蔓蔓想去看看皇宮外面是什麼樣？宮外的人和宮裡的人有什麼不同？你就讓我去嘛。」

「什麼樣？還不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有什麼好看的？」

「而且，花朝節人太多，不安全。」正值年關，各行各業的人彙集都城，著實不安全。

「父皇，您就讓我去嘛，讓我去嘛，父皇，您要是真不放心，就讓師傅跟著我吧。」蔓野拉著慶隆帝的衣袖甩來甩去。

「真想去？」

「嗯嗯。」

「那行吧，去朝陽宮讓余陽跟著你，不准亂跑，要聽餘統領的話。」慶隆帝無奈的點了點蔓野的額頭，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的小丫頭。

蔓野蹦蹦跳跳的跑到朝陽宮，余陽正和眾位統領們議事，聽聞要陪小公主出宮，怎個人都不好了。

因為，餘大統領真的不喜歡往熙熙攘攘的人群裡鑽啊！

一身黑紅相間的束身衣，頭髮高高束起，男孩打扮的蔓野神色興奮的走在大街上，余陽帶著幾個護衛打扮的禁軍跟著蔓野身後。

都城果然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販商鋪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新奇玩意看得蔓野眼花繚亂，同時也感慨萬千，都城昌盛繁華，真好！

蔓野看什麼都稀奇，演足了小孩子的新奇天性，心裡也是真心歡喜。

「師傅，這個，還有這個，我都要，還有這個。」蔓野指著一大堆不值錢的小玩意，余陽只能很無語的打包、帶走。

「…」余陽拿著一個兇神惡煞的醜面具，滿臉嫌棄，皇宮裡什麼沒有？缺這玩意兒？余陽很不懂這小公主，平日裡裝深沉，怎麼到了宮外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丫頭，大驚小怪。

「公…小姐，那邊人太多了，我們走別處吧？」余陽見蔓野突然停下，俯身說道。

都城南大街最是魚龍混雜之地，聚集在此的多半都是外地的商人和都城的平民百姓，這裡的熱鬧和都城格格不入，一般有地位的人都不會出入南大街，這裡是都城最貧瘠之地。

蔓野愣愣的盯著南大街的入口，眼裡帶著懷念，帶著傷感，「師傅，我瞧那條街挺熱鬧的，走，去悄悄。」蔓野大步走向南大街，心裡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定，趙淩風，你，會在這兒嗎？

走進南大街，這裡果然和別處不一樣，因為，這裡的三六九等分得太清晰。

平民百姓、外來商人、市井混混等人一目了然，平民穿著素樸但笑得實在，商人穿著金貴但少了雅致，混混來來往往每個正形。

「小姐，這裡是都城商販彙集的地方，城中的商販大多都出自于這裡，世人瞧不起商人，所以在這條街出入的人地位都不會太高。」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士農工商，商拍最末，世人瞧不起商人的奸詐和唯利是圖，嫌棄商人滿身銅臭味，似乎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就天生高貴一般。

「師傅，你看，他們的笑容多麼純粹，多麼滿足，世人瞧不起他們，可是他們卻能為生計奔走，為未來細細打算，他們四處奔波不過是為了讓家人吃好穿好，還把商品帶到四方，讓世人們開拓視野，知曉各地風俗，為什麼要瞧不起他們？」蔓野深深一眼看得余陽臉上發紅。

「夫子常說民以食為天，只有先解決了吃穿問題才能去追逐權貴、嚮往文雅，三六九等從來不是驕傲的依靠，衣食住行才是立世的根本，比起那些不知人間疾苦，不知體會百姓艱辛的士族，我覺得這些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的人更值得讓人尊敬。」

「公主高見，是臣狹隘了。」余陽感到慚愧，他縱容出生寒門，也是士族，雖然年幼時的貧困讓他看遍人間冷暖，但他也不願自降身份去接觸商人，蔓野一席話更讓他無地自容。

跟在身後一個貌不其揚的男子眼裡閃過一絲意外與驚奇，很難相信這一番話是出自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主口中。

「師傅不必如此，這個世間絕大多數都是如此看法，這是千百年遺留世間的最大的不平等。」蔓野深歎了一口氣，「世人匆匆湧向權利的中心，哪怕擠得頭破血流，家破人亡也要去博一把繁華，哪像這些老百姓，自足自給，他們生活在最末端，卻享有世間最珍貴也最平庸的安寧。」

「公主為何如此感歎，都說平凡可貴，可俗世之人誰不想出人頭地，學成文武藝，賣身帝王家，千百年皆如此。」余陽對蔓野很是不解，不明白千嬌百寵的小公主怎會對人生有如此感慨。

「書上看到和夫子說的，還有宮中太監宮女們閒談的，足矣讓我感慨萬千。」這些的確是蔓野聽宮中人所說，在結合前世的雜七雜八所學和感悟自己領會出來的。

「說來慚愧，蔓野什麼都不做就享有世間最好的一切，受千萬人追捧，可見，投胎的重要性啊。」投胎果然是一項技術活兒啊！

「走吧，我們去瞧瞧這些底層的百姓。」若是在以前，蔓野萬萬不可能放下身份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肯定要嫌棄什麼沒有規矩素養，行為舉止粗魯不成章法什麼的，自從開始習武後，蔓野在地上攀爬打滾也不在少數，渾身汗臭也不是沒有，打架鬥毆也參與了不少，舉止也規矩不到哪裡去，所以啊，上輩子謹言慎行十幾年的規矩，舉止有度堪稱皇家典範的公主，被蔓野用朝陽宮的大半年改得一乾二淨。

蔓野帶著余陽兜兜轉轉來到南大街一個潮濕陰暗的小巷。

「小姐，這裡有什麼奇特的嗎？」余陽不解。

「師傅，都說栗都繁華，逢年過節萬人空巷也不足為奇，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蔓野在南大街兜兜轉轉也沒見趙淩風的身影，當年她遇險受驚，到底在哪兒遇見的趙淩風她也不記得了，只是後來聽趙淩風說起他年幼喪父，相繼喪母，父母雙亡的他漂泊在南大街，可是，到底在南大街哪兒啊？

「小姐，這個世間有很多被光鮮亮麗遮掩的腐朽，不管在哪裡，有入眼的繁華盛景，也有不為人知的滿目瘡痍，不管那個年代，有人潑天富貴，也有人衣不裹腹。」栗都有這樣的地方，一點都不讓人奇怪，而且這裡是外城，是栗都的邊緣地帶，要是城牆內挪兩丈，這已經是城外了。

「我們進去看看。」聽余陽這麼說起，蔓野有種強烈的預感，趙淩風，就在這裡。

走進之後才發現，原來真的有天就有地，這裡的地板凹凸，房屋破舊，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建的，又有多久沒有維修，一想到趙淩風會住在這樣陰暗潮濕又破舊的地方，蔓野心中就感到難過，這樣的日子很難受吧。

「小姐，前方有人打鬥。」余陽遠遠的聽到前方打鬥的聲音。

「打死這幾個臭小子，敢偷我東西。」

「打，給我往死裡打。」

「哎呦，你敢打我…」

走進才發現，呃…確實是在鬥毆，幾個成年男子和幾個瘦弱的小少年毆打在一起，幾個小少年渾身都是傷。

「師傅，讓他們住手。」蔓野皺著眉頭，余陽也有幾分不滿，大過年的還能遇見惡霸欺人的事，實在是掃興。

「都住手。」余陽身後幾個侍衛立馬上前分開他們。

「你們都幹什麼？別管閒事…啊…！。」幾個男子最肥胖的那個大聲嚷嚷，對蔓野幾人很不滿，一個侍衛打到肚子上，一聲慘叫傳來。

「站好。」

「你們誰啊？管閒事管到大爺身上來了，識相…哎呦。」那油膩男子不依的嚎叫，被侍衛一腳踹腳上。

「師傅，是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樂施好為的善人，也有欺壓弱者的惡人？」

「是，善人與惡人是比較出來的。」

「什麼惡人善人，是這幾個小子先偷我東西。」

「沒有，我們沒偷東西，明明是你想強行發買我們為奴。」一個年級稍大的少年惡狠狠的盯著那男子。

「你們…你們胡說。」那男子顯然氣勢不足。

「這位小姐，請你救救趙大哥吧，他快死了。」一個同蔓野差不多大的男孩髒兮兮的跪在蔓野面前。

趙大哥…蔓野這才看見角落裡蜷縮這一個半大的男孩。

「師傅，你來看看他。」蔓野心跳突然加快，走到那男孩面前。

余陽不等蔓野碰到他，迅速的翻過少年，一張清秀稚嫩的臉映入眼前，蔓野擔心害怕得大驚失色，是趙淩風。

「公主不必害怕，他沒事，只是昏迷過去了。」余陽見蔓野臉色蒼白，以為是被嚇著了。

還好還好，他還活著，蔓野神色悲傷，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幼年過得如此艱辛，他從來沒說過。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個很好聽的聲音，似乎看見一雙擔憂害怕的眼睛，隨後陷入了黑暗。

「師傅，先找個人給他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