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明皇

　　「好啊。」夏瑩一身病號服，皮膚白皙，眼神溫柔而充滿善意，她臉上沒有一絲粉黛，也絲毫沒有秀場上那冷漠強硬的氣場，此時此刻溫和得如鄰家姐姐般。

　　男孩高興地抿唇和夏瑩挨在一起，舉著手機哢嚓了一張。

　　鐘臻見狀不爽，催促道：「夏老師，我們得去機場了，那個誰你趕緊走吧，夏老師要換衣服了。」

　　男孩白了鐘臻一眼，和夏瑩道別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夏瑩接過鐘臻遞來的衣服，薄怒道：「以後對我的粉絲別用這樣的口氣。」

　　「我也是你的粉絲啊，你都可以凶我了……」鐘臻小聲嘀咕。

　　夏瑩轉頭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快換衣服吧，我們回去了。」

　　由於飛機延遲他們下午一點才到北京。

　　鐘臻叫了輛車，先去經紀公司，顧亦似乎對夏瑩未來幾天有其他的工作安排。

　　夏瑩倒沒什麼異議，但是鐘臻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周之內都不準備再讓夏瑩出席任何活動。雖然看起來這種事不是他一個小助理說了算的。

　　到經紀公司後夏瑩直接去了總監辦公室，一陣礙眼的噓寒問暖後顧亦姍姍來遲，三人就工作上的事商談起來，鐘臻則拎著夏瑩的手包站在一邊。

　　「電影？」夏瑩接過顧亦遞來的劇本，蹙眉道：「我沒有要進入螢屏的意思，電影邀約還是算了吧。」

　　「怎麼能這麼說呢，時尚圈終究比不過娛樂圈讓一個人名頭散得更快，而且這位導演還是國外有名的大師，這次來內地發展第一眼就瞧上了你，這件事于公司於你都是好事啊，別人上杆子求個露臉的龍套都趕不上，你怎麼還急著拒絕呢。」

　　總監一副賣保險的嘴臉，拉著夏瑩的手好話說了一籮筐。

　　鐘臻狠狠一咬牙，死死盯著對方的咸豬手，好在夏瑩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輕聲道：「總監，我從最開始就說了無意進入娛樂圈。過去也不是沒有相關的影視邀約，顧亦也都幫我回絕了，為什麼現在又要提起來？」

　　總監還未開口，顧亦便道：「這次不一樣，的確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劇本我看了，指名你來出演的角色很特別，電影一旦上映，你的知名度一定會再提高一個檔次。」

　　「我拒絕。」夏瑩板起了臉。

　　總監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鐘臻見他們劍拔弩張，說道：「拍電影不是很辛苦嗎，你們知不知道夏老師昨天在上海MAX秀場都直接累得暈倒了？」

　　夏瑩沒說話，顧亦到底是有些向著夏瑩的，也知道夏瑩的突然昏迷並非一次兩次，身體條件實在不允許，也就只好回絕這份邀約了。

　　但是總監卻堆著笑臉道：「沒關係沒關係，反正距離開機還有一段距離，這段時間任何工作都推掉好好休息。反正也不是擔綱女主角，頂多一個月就殺青了。」

　　總監對於這份邀約很執著，但夏瑩也非常忠於自己的原則，說不拍就不拍，打死都不拍。

　　總監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一拍桌子道：「夏瑩，你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場？你是我星點公司的模特，你就是個商品，是公司賺錢的工具！服從公司的安排是你分內的事，你不要以為現在名頭響了面子大了就能為所欲為，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星點的簽約模特！」

　　這不留情面的話一出口，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總監！」顧亦驚訝對方竟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夏瑩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會，站起來整理著衣擺，聲音冷漠：「我累了，先回家了。我沒記錯的話，我的合約還有三個月就到期了吧？合約到期前的所有安排我都沒異議，當然這份工作我也接下了。」

　　她的言下之意，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總監頓時臉上由紅轉白。

　　夏瑩是誰，世界名模，2015年被美國《人物》雜誌評選為全球最美女性第二名，創下亞模新高。

　　不止登臺維密內衣秀，2013年起更是Dior設計師的得意寵兒，春夏秋冬新品發佈會都能見到夏瑩的身影。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夏瑩出現疲態，一直在國內發展，但耐不住人家紅啊，國內外多少家公司想把夏瑩挖走不勝枚舉。

　　但夏瑩似乎很戀舊，一直乖乖安分待在自己的經紀公司風吹雨打都不挪窩。

　　要是夏瑩真的決定不再續約，於公司來說那將是不可挽回的重大損失！

　　總監見真的把夏瑩惹惱了，悔得腸子都青了。但夏瑩也未給他道歉的機會，直接踩著高跟鞋走了。

　　鐘臻還站在原地，臉上年輕人的純稚盡數退去，眼裡一片灼熱的陰暗情緒。

　　他上前一步，伸手狠狠拽過總監的衣領，怒瞪著他：「不識好歹的東西，也沒有必要留著了。」

　　夏瑩不知道鐘臻沒有跟著出來，她在停車場等了好一會，才看到鐘臻拎著包小跑著過來，額上是一層薄薄的汗水，臉上微有潮紅，掛著日光般暖烘烘的笑容過來替夏瑩打開車門，「久等了吧，剛才顧經紀跟我說電影的邀約不想接就不接了。」

　　他總是笑呵呵的，永遠像個活力四射的小太陽。夏瑩原本心裡有些陰鬱，但見到鐘臻的笑容有火也發不出了。

　　夏瑩懨懨道：「先回家。」

　　「好嘞！」鐘臻在停車場一個大漂移，驅車離開經紀公司。

　　夏瑩一路沉默，回了家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鐘臻正好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躲進自己房間，撥了電話，嘰嘰咕咕了一會，就聽到外面夏瑩在找人的喚聲。

　　「好了就這樣，照我吩咐的去做。」鐘臻小聲地用英文對手機說完就匆匆掛了，他開門出去，夏瑩正站在門口，抬著手，好像剛要敲門。鐘臻笑道：「啊，剛才眯了一下沒聽到，怎麼啦？」

　　夏瑩道：「你能找到我之前住的公寓嗎？」

　　鐘臻點點頭：「找得到。」

　　「那正好，在原本的臥室有個木盒就放在床頭櫃裡，我在這裡找了半天沒找到，應該是顧亦沒有拿過來，你去幫我拿回來。」

　　夏瑩說完又補充道：「那是公司的房子，說不定裡面已經有另一個模特搬進去了。見了人後好好說話，別咋咋呼呼的。」

　　鐘臻懵懵地哦了一聲，「今晚想吃什麼？我順便從外面買食材回來。」

　　「你看著辦吧。」夏瑩隨意揮揮手，又跑到客廳的沙發上蜷縮著了。

　　鐘臻關上自己的房門，拿了車鑰匙在玄關換鞋時喊道：「那我走了，你還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夏瑩沒理他，鐘臻也不在乎，都習以為常了。

　　他驅車一頓狂飆，夏瑩先前的公寓在北二環，離現在住的地方有點遠。路上鐘臻給顧亦打了個電話，因為他手上沒有公寓鑰匙，一問之下才得知原來裡面真的有人搬進去了，似乎還是個頗有知名度的名模。

　　鐘臻進了電梯後不住祈禱對方，可千萬別把夏瑩的東西給扔了啊，這要是扔了，他可上哪找去啊。

　　鐘臻按響門鈴，裡面傳出一道女人的聲音：「誰啊？」

　　「你好，我是夏瑩老師的助理，過來取夏老師先前遺留在這裡的私人物品。」鐘臻道。

　　沒多久門從裡面打開了，一個膚白貌美的長腿女孩探出半個身體，只一個照面，兩人都愣了一下。

　　「雪、雪先生？您怎麼會在這呢……」女孩驚訝得瞳孔都放大了一圈。

　　「誒——原來顧經紀說的鄭佩兒是你啊，你不是叫鄭佳怡嗎？」鐘臻不請自入，直接進到鄭佩兒的臥室，開始翻箱倒櫃找夏瑩說的那個木盒。

　　「因為重新簽了星點公司，所以也重新包裝了一下。」鄭佩兒也不敢攔著他，只跪坐到鐘臻身邊問道：「雪先生您在找什麼？我能幫忙嗎？」

　　「這房子之前是夏瑩住的，她好像有個木盒忘在這裡了，你住了這兩天有看到嗎？」鐘臻問。

　　鄭佩兒站起來走到外面，取了個木盒回來雙手奉上，「是這個嗎？一開始就在這裡了，我也怕是夏瑩老師的東西，便一直好好保存著。」

　　「啊，那就謝啦，我走了。」鐘臻把這個足球大小的木盒接過來，正眼都沒看鄭佩兒一眼，轉身就要走。

　　「雪先生！」鄭佩兒在後面叫住他，聲音因為沒有底氣而輕若蚊蠅，「這麼久以來……您有想過我嗎？」

　　鐘臻轉頭目若寒冰，那眼裡的冷意猶如冰巢般讓人背脊發寒。

　　「我現在，叫鐘臻。你記住了，在任何人面前，都別提雪明皇這個名字，特別是夏瑩，否則我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我回來了，順路買了壽司，今晚吃壽司好嗎？」鐘臻拎著大包小包在玄關換鞋。

　　夏瑩正蜷在沙發上打電話，聞聲看過去，做了個無聲地口型：歡迎回家。

　　之後便抱著膝蓋，專心致志地打電話。鐘臻心裡憋著一陣高興，他把夏瑩指名要帶回的木盒放在茶几上，然後拎著壽司進了廚房。

　　片刻後，夏瑩拿著手機走進廚房，隨手拿了個龍蝦尾壽司吃，淡淡道：「今晚你自己吃吧，我和顧亦說好，等會要出去和劇組吃飯。」

　　鐘臻手上一頓，抬頭問道：「不是說不拍了嗎？」

　　「公司安排的工作。」夏瑩這樣解釋，眼風都未變一下。

　　鐘臻低著頭將壽司一盒盒拿出來，眸中醞釀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陰鬱情緒，然而出口的話確又帶著日光般的明朗：「這麼說，你不打算續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