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借你肩膀用一下

　　初夏來臨，陽光漸漸炙熱起來，偏偏室外的拍攝也多起來，也不知道是在整誰，收工之後，經理也是各種慰問，還想約著吃飯，夏瑩也能感覺到公司的巴結之意，合約還有兩個多月。

　　雖然這娛樂圈新人換舊人，風水輪流也轉的很快，不過，自己這些年的人氣積攢也還算撐得起檯面，星點肯定不願就此輕易放過她。

　　最近還算平靜，陳昂那次之後時不時會送來小禮物，似乎工作很忙，一直到處奔走，今天是這裡的小飾品，昨天是那裡的小玩意兒，都是些女孩子會喜歡的禮物。

　　夏瑩一度糾結，最怕自己會心軟，好了傷疤忘了疼，其實自己也知道，從前到現在，薄情的也不是陳昂一人。

　　自己付出的真心也好，都不是真正的愛情，就是，當初太需要那份陪伴了。禮物都丟在一邊，不想做任何回應。

　　倒是鐘臻看到那堆東西，心裡煩悶的不行，礙眼礙事又不敢輕易清理乾淨。每天就這麼盯著。「再看，它們也開不出花兒來。」夏瑩端著咖啡從廚房出來，「我看著也煩，你幫我扔了吧。」說完就回房了。

　　鐘臻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拿了最醜的垃圾袋，裝好所有東西，恨不得一蹦三跳的出門扔了，第一次覺得扔垃圾也是件讓人興奮的事情。

　　晚餐時，餐桌上夏瑩接到個電話，看到號碼就蹙起眉頭了，放下筷子，邊走邊接起來，「怎麼了？」

　　「要錢是嗎？」她疲憊的反問這句，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看著已經回房間的夏瑩，鐘臻不用多想就猜到了電話那頭是哪位元了。

　　很想解決這個問題，可是又害怕夏瑩知道後會生氣，畢竟她的個性，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插手這些事情的。難道坐視不理？看著夏瑩疲倦的樣子，不管實在做不到啊。

　　「小瑩，爸爸也是沒辦法呀，你再幫我一次，就一次！」

　　「一次一次，這都多少次了？你當我是提款機嗎？」

　　「那不是，你這大明星的，肯定賺錢容易啊，反正多走幾圈，多拍兩張照片，就有錢了，對吧？幫幫我吧！」

　　「哈…...你逼死了媽媽還不夠，還要逼死我是吧。」夏瑩坐在地上，頹唐無力，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又想到了那個噩夢一樣的夜晚，被綁在椅子上，眼睜睜的看著媽媽割開她自己的手腕，鮮血在浴缸裡蔓延，最後只有蒼白的媽媽和鮮紅的一缸血水，喊得幹疼的嗓子，無論如何也掙不開的繩索，她是多麼的恨呐。

　　為什麼大家一定要這樣殘忍。

　　恨自己姓夏，恨撒潑耍賴的夏騰，恨連去死都要自己親眼看著的媽媽，可是到頭來，連那個最後的約定她都守不住。

　　「夏夏，媽媽真的好累，堅持不下去了，不要怪我，好嗎，我想結束這一切，我要你看著，是那個人渣逼我走到這一步，所以，從今往後，他不是你爸，無論怎樣，不要跟他有牽扯，你要過自己的人生。」

　　那頭的夏騰還在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夏瑩渾渾噩噩，「我不會再給你錢的，真的不會了。你這樣的人，是死是活，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你！你這丫頭，我是你爸，給我錢是應該的！想一刀兩斷？你做夢，別忘了，你現在爬得這麼高，還有我一份功勞呢！我告訴你，錢不打過來，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夏瑩不想再往下聽，真的太累了，掛掉電話，直接關了機。不管以後怎麼樣，她真的管不了了，現在，此刻，真的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思考什麼將來。

　　空虛和疲憊不停地敲擊著僅存的理智，她此刻只是懷疑，自己究竟是誰，又在哪裡？應該去哪裡？

　　終於有些些點點的理解到了媽媽當初的無望，過去的一切都像夢一樣，抓不住一分一毫的希望，這樣的日子，是該多像行屍走肉啊。

　　原來殘忍的要她直面死亡，只是怕她的心軟會毀掉一生，才這樣逼迫自己，可自己如今又在做什麼？哪裡對得起媽媽的良苦用心。

　　此時只想拔刀相向，為什麼死去的是媽媽，不應該是夏騰嗎？仁慈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放縱，這次她真的狠下心來了。

　　鐘臻靜靜的站在門外，知道她身處窘境，但沒想到一切竟是這樣子的。鐘臻陪在屋外，思索著怎麼解決這個難題。

　　隔天，不知陳昂哪裡得到的消息，早早的就來找夏瑩，站在屋子外面，電話一遍一遍的打，最後還是抬手敲門了，看到開門的是鐘臻，先是一愣，隨即說：「夏瑩助理吧，她在哪兒，我找她有點急事。」

　　「不好意思，她休假，不見任何人。」

　　「那我想你弄錯了，你說的任何人，我可能是除外的。」陳昂想到自己送的禮物夏瑩都收下了，頗有些得意。

　　鐘臻忍不住嗤笑：「哦，對了，你送的禮物都在那兒。」抬起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垃圾箱。

　　陳昂看了眼垃圾箱，氣不打一處來，「你算什麼，未免管得太多！給我讓開！」說話間就推開鐘臻，往屋裡走，鐘臻自然不相讓。兩人膠著不下，夏瑩聽見響聲，從樓上下來。

　　「再吵就一起滾！」她煩躁的撩起頭髮。門口的兩個人立即消停下來。

　　「什麼事？」

　　陳昂看了眼鐘臻，夏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卻沒什麼心思應付，「有話說話，沒話滾人。」

　　鐘臻看著霸氣外露的女神一臉崇拜，弄得陳昂更是尷尬，他乾咳一聲，「你……的父親昨晚來找我了。」說完就看著夏瑩，沒下話了。

　　夏瑩早已無可奈何，歎了口氣，才對陳昂說：「去書房說吧。」

　　陳昂回過頭瞥了眼鐘臻，眼裡的不屑讓鐘臻氣急敗壞。這也不是什麼好人，怎麼能讓女神單獨跟他待一起？想跟上去又知道夏瑩肯定不許，只好等二人進門，他才悄悄湊過去。

　　「說吧，他找你幹嘛？你找我幹嘛？」

　　「他也無非就是錢。小瑩，這麼多年都是這樣的嗎？你怎麼不告訴我？我也能幫你想想辦法啊！」夏瑩看著面前言辭懇切的陳昂，無論這次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她都不肯相信了。

　　事實證明，心軟的人最後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媽媽就是最好的例子。

　　「沒有必要。」

　　「不要這樣，我們當初不是很好嗎？你都能忘掉？我不相信！」

　　「你也說是當初了，都過去了。不要搞得太難看行不行？我現在沒有心情談這些，你走吧。」夏瑩伸手指著房門那邊。

　　「小瑩，你父親說要毀了你，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為什麼這樣，但是，他說這種話，我就不能不管。再信我一回，就這一回，我幫你徹底解決。」

　　「哼！怎麼解決？你殺了他？那不如殺了我乾脆，殺了我就沒人給他錢了，他也是死路一條。」

　　陳昂看著夏瑩的黑眼圈，也能想到她肯定是一夜未眠，她的這位父親，以前就知道一點，沒想到兩年不見，夏騰還不知道收斂，居然更加變本加厲。

　　「陳昂，我說過這些事我不需要人插手，以前不用，現在也不用，你不要想拿這些跟我談條件了。你什麼私心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

　　「是，我是有私心，我愛你，這樣的私心也不能接受嗎？」陳昂一把抓住夏瑩的手，「我真的錯了，小瑩！小瑩。」

　　「放手啊。」夏瑩揮不掉那雙手，「我叫你放手！」

　　鐘臻實在沒忍住，破門而入，一把攬過夏瑩，護到身後，「滾！」對著陳昂只一個字，兇狠無比，那是連夏瑩也未見過的模樣，完全顛覆平日裡溫順的形象。

　　夏瑩站在他身後出乎意外的安靜，她覺得這一刻的依靠是如此的真實可信。

　　有時，對一個人的依賴真是來得莫名其妙。這一瞬間，所有的防備都轟然倒塌，這些年積攢的委屈和憤懣鋪天蓋地翻滾而來，夏瑩自己都意識不到，頃刻間，淚水就掛滿了整張臉。

　　陳昂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說了，只好落寞的從別墅裡出來，走得到垃圾箱前，像是想到了什麼，便看了眼，果然！裡面赫然躺著自己送過來的禮物，原來自己的真心就是這樣被人踐踏的。

　　可自己還是捨不得放下。

　　當年自己從家裡獨立出來，太過需要那份合同鞏固地位了，才會愚蠢的妄想可以犧牲掉夏瑩，換取事業上的一點成績。可是真的錯了，哪怕，兩年過去，自己還是無法放下。

　　這次，他無論如何，也要拼盡全力才好。

　　屋裡的鐘臻轉過身看著夏瑩，伸手擦去夏瑩臉上的淚水，輕聲問她，「交給我，這一切都交給我，相信我，好不好？」夏瑩耷拉著肩膀，聽到小跟班的這句話，不禁抬眼看著他的眼睛，

　　這人似乎並不是表面的簡單，可是看也看不透，她現在實在太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這個人，腦子亂成一團。

　　她害怕有所依賴，因為所有的得到都是有風險的，沒有什麼是堅不可摧的。一回頭就有人等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她害怕自己會依戀，會想要更多。所以長久以來，寧願什麼也不要。這樣才最安全。

　　想到好小好小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夕陽裡的秋千上，晃著蕩著，不遠的地方就是阿姨們買菜接孩子的談話聲，樓下的老爺爺在涼亭裡下象棋，風也暖暖的癢癢的，天邊的晚霞紅得炫目耀眼，然後眼睛開始耷拉。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的抱在懷裡，隱約聽到那個應該叫爸爸的人笑著說：「這丫頭架不住瞌睡了。」

　　而現在呢，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對眼前的人說：「我很想，借你肩膀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