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叫姐姐

南方城市，從三月開始氣候就已經步入多變狀態，天氣時而陰冷時而悶熱，清明時節更是經常給你一場預料不及的大小中雨。

這夜雨下得很倡狂，雷電更是把揚帆孤兒院裡的孩子們都嚇醒了。膽子小的早已或大聲或低泣的哭了出來。

小程辰抱著自己的小熊熊，大大的眼睛不安的看著唯一一個能給他們安慰的楊媽媽。可好多孩子都哭了，她注意不到小小的程辰是有多麼的不安。

她才兩歲，卻比院裡的哥哥姐姐們安靜多了，不吵不鬧。

「嗚嗚……我要程奶奶，我怕怕……」

程奶奶，是這孤兒院的院長，今天早早的就出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這高低不等的哭鬧聲，讓這雨夜格外的讓人不安。

程辰來這裡才半年，因外貌可愛很得程奶奶的喜愛，也因此經常被大一點的姐姐哥哥們欺負。她不是不怕，而是已經開智了的她不敢爭寵。

所有的孩子都擁在楊媽媽身邊，唯有她抱著小熊熊坐在不大的小床上看著。

突然屋子外面閃了一道雷電，「轟隆」的一聲讓人聽到害怕不已。隨後外面又傳來了「咯吱」的聲音，除了哭鬧聲之外這聲音格外的明顯，至少在程辰聽來就是這樣的，所以她整個人被嚇了一跳，腦子裡一直想著白天姐姐們說過的「專門晚上來捉小孩子的拐子」。越想心裡便是越怕，大大的眼睛不安的盯著門口。

又是「咯吱」的聲音，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身影闖入視線，程辰先是被嚇一跳，待看清來人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並高高興興的爬下那不算高的小床。

「奶奶……」程辰光著腳丫蹦噠著小腿向渾身帶著濕氣的身影跑去。

「哎，我們的小辰辰也被雷聲嚇到了吧？看這小臉蛋白的！」溫柔又帶著關懷的聲音，再有著一張慈愛的臉龐，這是程辰印象中的奶奶。

腳步不穩的跑了過去，像是找到可以依賴的物件一樣，終於有了符合她這年齡的撒嬌。可……小程辰的眼睛不解的看著程奶奶懷裡抱著的小團子。

「小辰辰乖，奶奶身上濕透了你先回床上，等奶奶換上乾淨的衣服再來陪小辰辰好不好？」程奶奶放低聲音，儘量的讓自己看起來更和藹。那時程辰看不懂她眼裡的悲傷，她只知道待會奶奶就會過來陪她了。

「好，辰辰聽話。」軟綿綿的細聲細語，一如她可愛的外貌讓感覺很乖巧。

說完卻沒有聽話的跑回自己的床上去，只是退了一步仰頭看著程奶奶懷裡的「不明物體」，不知是好奇還是害怕獨自一人，她就是目不轉睛的看著。

程奶奶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看了眼還在忙活的楊媽媽才說：「小辰辰不想躺回床上的話，就一起去奶奶的房間裡吧！」

「好！」小程辰甜甜的應了一聲，一手捉著她的雨衣角，穿著小熊睡衣光著腳丫跟著去了。

進了房間，小程辰才看清奶奶懷裡抱得是神馬。看到那張比自己還小還嫩的臉蛋時，她除了好奇還是好奇！她偷偷的看了眼程奶奶，見她正在換衣服沒注意到自己，這才敢伸出自己那短而嫩的小手去摸那張小的不可思議的臉。

程奶奶哪會沒注意到？她一直在偷瞄著呢！看到小辰辰滿臉好奇還偷偷摸摸的去摸人家的臉她就想笑。

這才是她的家啊！不需要那些爭鬥悲傷，有的只是單純天使……

如此一想，心裡的沉重才消減了些。

「小辰辰……」

「啊？」小程辰快速的收回手，小臉左顧右盼想著她應該沒看到自己「欺負」這小寶寶。

「小辰辰喜不喜歡這小弟弟啊？」已經換好衣服程奶奶面容和藹的看著她。

小程辰看了眼依舊熟睡著的小臉蛋，懵懂的點了點頭。

程奶奶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繼續問：「那小辰辰願不願意幫奶奶照顧好這個可愛的小弟弟啊？」

小程辰皺眉小小的嘴巴嘟了起來，好一會才說：「為什麼是小弟弟啊？不可以是小妹妹嗎？那樣的話，他就可以跟我一起玩小熊熊啦！」

孤兒院裡的哥哥都不願意跟她一起玩小熊熊，還一直說她是撒嬌鬼……

「……小辰辰也可以跟弟弟一起玩小熊熊啊！」

「那能一起穿漂亮的小裙子嗎？能一起玩過家家嗎？」越說小程辰的眼睛就越亮。等過了幾年後小程辰才知道，「以大欺小」是會有報應的……

程奶奶擔憂的看了眼還在睡覺的小團子，沉思兩秒才說：「嗯！只要你喜歡都可以哦！那小辰辰你願不願意照顧小弟弟啊？」

已經被日後的藍圖迷惑了的小程辰哪還會去想照顧是個怎麼照顧法？迫不及待的點頭了。

程奶奶蹲下與她平視，臉帶微笑的說：「那奶奶就將他託付給你咯！以後你要好好的照顧小弟弟哦！」

誰都不曾想這似真似假的一句話在很多年以後變成了她的束縛。

小程辰愉快的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張小臉撲在床邊看著那張稚嫩的臉。

程奶奶笑笑的看著兩個小得連自己都不會照顧分的孩子，隨後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十五出生的話……圓月圓月，那就叫越兒，程越吧！」

五年後。

「楊蕭！你到底放不放手？信不信我跟奶奶說？」院子內，一個穿著粉色短袖的短髮女孩睜著大大的眼睛，滿臉憤然的看著對面高她一個頭的男孩。在她身後還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平頭，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兩人的頭風很是相似。

「就不放！程越你這娘娘就知道躲在女人背後，活該你穿一輩子的裙子！」 于女孩僵持的是半年前才被送進院裡的楊蕭，性子很是惡劣經常搗蛋不說，還喜歡欺負一向膽小的程越。

雖然五歲的程越很多時候都被程辰打扮成「可愛」的妹妹狀，雖然那小臉蛋白嫩的無人能敵，雖然性子有點膽小……但這一切都無法改變他是個爺們的事實！

一直躲在女孩身後的程越，聽到這話整個人瞬間從她的背後跳了出來，滿臉憋得紅紅的嘟著嘴瞪了楊蕭一眼，在程辰以為他要哭出來的時候，竟轉身跑了……

「哈哈！程越就是個膽小鬼！膽小鬼！」楊蕭也不跟程辰搶彩色筆了，抱著肚子大笑的看著程越逃跑的方向做著鬼臉。

程辰怒，瞬間不管自己只是七歲身板又比楊蕭矮小的弱條件，整個人猛然的向前一撞愣是給楊蕭一個措手不及，讓他跟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告訴你，要是你再敢欺負我們家小程，我就叫奶奶把你趕走！哼！」說完，氣勢洶洶的走了。

程奶奶寵愛程辰程越是整個孤兒院都知道的，這兩年孤兒院得到了很多大企業的資助，有了資金請兩個臨時工加上有時候跑來的大學志願者，程奶奶這院長也做的越來越輕鬆了。唯一一個讓孤兒院的老人不解的是，很多次有人想要領養程越或程辰，程奶奶都是不願意的將人藏起來。

說起來，這也是程辰的家了，可她沒看到被她撞到在地的楊蕭那落寞又複雜的表情……

趕走……對於被拋棄沒依靠的孩子來說，這怕是世上最傷人的詞彙了！

九歲的楊蕭臉上已沒有剛剛的不馴，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眼睛黯然的看著已經沒有人影的方向。

「楊蕭，我們一起玩吧！」一聲稚嫩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楊蕭轉身一看，隨後又恢復了滿臉不馴。

「我不跟女孩子玩的！」說完，很傲嬌的走開了。

而另一邊，程辰滿心著急的找了兩個程越經常躲的地方都沒有發現，只能蹦躂著小短腿將這不大也不算小的孤兒院找了一遍。

想起程越那張憋得紅紅卻倔強不哭出來的小臉，程辰心裡更著急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嗚嗚……小程，你在哪裡？別嚇姐姐，姐姐怕……」七歲的程辰邊哭邊在院子內盲目的找著。

哭著哭著就不自覺的走到了孤兒院裡的小教堂，剛剛準備就此路過，那門卻在這時打開了。一個戴著白色頭巾，看似五六十的婆婆出現在她的面前。

「小辰辰怎麼哭了？來，告訴奶奶，讓奶奶幫你去教訓他們！」慈愛中又帶著溺愛，這是她的奶奶，也是這楊帆孤兒院的院子，一個喜歡小孩卻一直單身至今的女人。

程奶奶緩緩的彎下腰，作勢要將程辰抱起，卻見她哭得滿臉淚花說：「嗚嗚……奶奶，小程不見了！我找不到他，奶奶你快去幫我找……」程辰看到可以依靠的人時，哭的更凶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或許就是因為程越第一次不在她面前哭反而逃了吧！

「哦哦……奶奶這就去叫人找，小辰辰不哭啊！」這就是她的程奶奶，永遠最疼她，不管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都是將程辰放在第一位。

很多人都在懷疑，這是不是她的親生孫女！

有了程奶奶的安慰和幫忙，不久程越就被找到了。只是回來的時候身上才穿過兩次的衣服變得髒亂不堪，看得程辰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小程你跑去哪了？姐姐怎麼找不到你？」程辰眼睛還掛著淚珠，雙手伸著就要握上他的小手。

只是還沒碰到，程越就從她面前閃開了，狼狽的臉上滿是程辰陌生的憤怒，他說：「我說過你不是我姐姐，還有不要總是逼著我穿裙子！」

程辰想起楊蕭說過的話再聽到他這麼說，頓時委屈的嘟起了小嘴，說：「奶奶說過小程也可以穿漂亮的裙子的！」

七歲的程辰其實比兩歲時更加懂事了，當然知道男孩子有男孩子的衣服穿，可是某些時候她就是想逗他，想笑他穿裙子的樣子。不過，現在小程越來越不好玩了！以前只要別人說他女生向的時候，他也不會跟自己生氣，都只會黏著自己……

她又怎麼會知道某人那時是經不起她的撒嬌爛磨才咬牙硬上的。

一直坐在一旁的程奶奶聽著這句話，本不想插手兩個小孩子的事情，可……

「叫姐姐！不就讓你穿個裙子嗎？怎麼就不是你姐姐了？你都沒看到你姐姐找不到你的時候哭得那小臉有多花貓，不是，是有多傷心！你怎麼還能這麼跟姐姐說話呢？給姐姐道歉！」程奶奶的臉上已沒有了和藹可親，有得是板著臉的嚴肅。

「嗚嗚……我不！我就是不要穿裙子！他們都說我娘娘腔！」很少被程奶奶板著臉訓的程越也委屈的哭了，要是不出點眼淚的話，以後還真無法想像了。

這眼淚一出，最心軟了的不是程奶奶，為首那個就屬程越了！整個心都捏的沒個形狀，頓時馬上就說： 「那就不穿裙子吧！我們小程不哭不哭啊……」

後來，晚上程辰才知道程越跑哪去了。聽說是跑到了孤兒院外，摔倒了，還遇到個好心的叔叔教他不要哭呢！而且那叔叔長得還挺周正……

這讓程辰在心裡感謝了好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