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冰冷的你

尹宅.

尹若寒回到家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拖著精疲力盡的身子成大字狀躺在舒適柔軟的大床上。

他疲憊地合上雙眼，進組快一個月的時間了，每一天，每場戲，每個人的嘴臉都在腦海中一篇篇地翻過。寒風中那些勢利的面孔，人身後那些刺耳的話語，拍攝時那些無情的使喚，這些他都一一記得清楚。

還有她，那個經常望著自己發呆的小姑娘每次和自己眼神對到就會不知所措眼睛到處躲的可愛模樣，每次和自己擦肩而過就帶著淡淡微笑的她想到這裡，尹若寒乾澀的唇邊不禁劃出一抹淡淡的笑。

「若寒，睡了嗎？」

房門外傳來了低沉而有些蒼老的聲音。

尹若寒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躺著。

「不想開門的話我就站在這裡說，你聽著就好。」尹國成站在兒子的房門外，無聲地歎了口氣，知道兒子平時的性格，也知道他還沒睡便接著說，「你已經有快一星期沒回家了，你媽她很擔心，也很反對你做這個工作。我給你的時間是一年，既然你決定從最底層做起，那就好好看清楚，親身去體會你那所謂的夢想究竟有多遙遠而殘酷。你是尹家的孩子，終究還是要接管家族的。」

尹若寒是家裡的獨苗苗，從小到大都是備受寵愛，在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外面也沒吃過什麼苦。十幾歲時非要出國念書，放著好好地經營系不念又偏偏念了電影系。尹家夫婦好不容易把孩子從國外盼回來了，沒過多久他自己又非要去劇組當什麼場務。天天在外面不眠不休地拍攝，有時候一個星期都回不了家一次，當父母的其實很心疼。

聽見門父親那外溫和的口吻卻講著嚴肅的內容，尹若寒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仍沒有回應。

屋內久久沒有動靜，尹國成也不會強迫他什麼，臨走前便叮囑他，「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出去工作時多穿點衣服。」

簡單的一句叮嚀，卻包含了千言萬語。這就是他們父子倆的相處模式，沒有爭吵也並非親密。

聽著漸漸消失的腳步聲，尹若寒的心也漸漸沉重了起來。他明白，其實就算在劇組裡他只是個挨欺負被使喚的小場務，但一出劇組，無論在哪兒，他受到的仍舊是尹家少爺的待遇。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要回歸現實，還是要從商，但起碼在自己還可以為夢想而做些什麼的這個年紀，他還是想努力一把為的只是一個過程，而並非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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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某咖啡店室內拍攝

手中的糖攥得緊緊，泠琉佳死死盯著面前桌子上放著的這件外套，心裡卻一直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把糖放進衣服口袋裡。

拍攝前，室內暖暖的，其他人紛紛脫下了大衣外套準備setting。泠琉佳人是坐在一旁待機，眼睛心早就跟著尹若寒到處轉悠。

尹若寒突然走過來把自己的外套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旁邊的人想幫他把衣服放在椅子上，他卻說，「沒關係，放這兒就好。」

泠琉佳明顯感覺到旁邊的人瞅了一眼自己又瞅了一眼尹若寒，然後默不作聲。於是便有了現在這個糾結的情況。

如果自己把糖果放到他衣服口袋裡，那他一定知道是自己放的。如果不放吧，這好好的一個機會就要被錯過了。可是要放吧，旁邊還有人坐著，萬一被看到了怎麼辦？

就這樣糾結來糾結去，一晃一場戲就拍完了，然後只聽導演喊了聲「向下一場移動」，所有工作人員就開始搬設備往外走，泠琉佳當場傻眼地看著尹若寒過來拿走了自己的外套

第二場戲在大街上拍，引來了很多路人的圍觀。

泠琉佳特別討厭這樣的室外戲，因為不但大家都得凍著，還得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一樣被人圍觀。她站在一旁看了一眼來圍觀的男女老少，不禁搖了搖頭。

尹若寒走過來跟圍觀的人說等下就要開始拍攝了，請大家安靜。

泠琉佳卻在心裡想，要是大家真的這麼聽話，就不會每次拍外景都是一場戲拍幾個小時了。

果不其然，馬上進入拍攝前夕就突然有人大叫起來，「學長~學長~你快看~！男主角長得好帥哦~！」那聲音並不清脆，甚至有些緩慢沙啞。所有人都順著聲音往群眾那邊看，結果卻發現這聲音的主人居然是一個老婆婆。

老婆婆一臉歡喜的模樣，一邊拽著身邊的老爺爺，一邊嘻嘻地笑，仿佛沒有那臉上的皺紋和蒼老的白髮。

「不好意思，可以安靜的觀看嗎,我們馬上就要開始拍攝了，請配合一下。」尹若寒走過去有禮貌地跟二位老人說，站在附近的泠琉佳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只見老爺爺伸出枯瘦又佈滿皺紋的手，一邊安撫著蹦蹦跳跳看熱鬧的老婆婆，一邊不好意思地說，「真對不起，老太婆年紀大了不懂事，糊塗了好幾年了，我這就帶她走。」

說著，老爺爺摟過老婆婆的肩膀，溫柔地對她說，「好了好了，看幾眼就夠了，不然等下上課要遲到的。咱們快點回學校吧。」

老婆婆聽話地點了點頭，乖乖地被摟在懷裡，一步一步跟老爺爺一起離開了。步履有些蹣跚的背影，卻是兩人相依的畫面

看著兩位老人離去的背影，泠琉佳眼眶紅紅的。她想，這才是所謂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尹若寒被剛才老爺爺的話震撼到了，當他回過神時，卻看到泠琉佳紅著眼看著他。眼神中，含著太多說不清的內容，和她那未掉下來的眼淚

當時的泠琉佳在想，每天這樣猜測你的心，每天被你的情緒影響著，這麼累卻還是想要繼續的我，真是可笑。可就算丟了工作，就算放下了自尊，就算被人看笑話，如果我不顧一切地向你告白說，我喜歡你這句話又會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她很想那樣的不顧一切，那麼想那麼想，卻不能那麼做。她沒有條件可以為了感情放棄生計，也不能為了自己的情緒而給正在忙碌工作努力生活的那個人造成負擔。

是啊，對一個每天為了工作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一連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人告白說，喜歡他那聽起來應該很可笑吧？

所以她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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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午親眼目睹了那對老夫妻的愛情，泠琉佳開始覺得自己這種暗戀真是毫無意義。於是，她沒再一直注意著尹若寒，只是很想回家，洗個熱水澡，整理好思緒，好好考慮究竟是要告白還是徹底放棄。

但偏偏越想走，卻越被留下。

當導演指著自己說當女主角的替身留下來第二天繼續拍攝時，泠琉佳只覺得無比煩躁，卻又不得不留下。

從拍攝地回到set場，已經是淩晨四點多，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直接進棚接著拍，被留下來的泠琉佳和另外一個男主角替身再加上負責出演者的班長三人暫時去了motel休息。

問題就出在這裡。如果當時泠琉佳知道尹若寒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誤會自己的話，她打死也不會答應留下來。

回set場前另一個場務給附近的motel打了電話預定房間，尹若寒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對，兩間房。」

三個人兩間房？兩男一女兩間房？

聽到「兩間房」這三個字的瞬間，尹若寒覺得自己就像渾身被開水燙了一下，腦海中頓時浮現了很多那個班長平時對泠琉佳噓寒問暖的畫面。

男人們湊在一起時聊到的話題永遠都是女人，在尹若寒的印象中那個負責出演者的班長不但平時很討厭自己這個新來場務，而且還經常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對出演者中的某個小姑娘感興趣。

那個小姑娘正是泠琉佳。

對於一個三十幾歲的單身男人來講，青春煥發的19歲大一新生，真是種美好的存在。

尹若寒只要想起那個人猥瑣的笑容和「兩間房」這三個字，就莫名的火大。可是他在劇組只是個小場務，沒什麼職權可言，連訂房間這種事兒都還輪不到他插嘴。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生氣。是對自己，也是對她

兩間房？泠琉佳的第一反應就是，哦，那肯定就是我單獨一間，那兩個男人一間。倒沒什麼好糾結的，只是剛才尹若寒的表情看起來很不對勁，該不會是誤會什麼了吧。

這一個猜測，導致她到了房間連洗漱後僅剩的兩小時補眠時間也被攪亂了。

一邊想著明天又可以見到他了，真好，一邊又想著他剛才的表情為什麼那樣奇怪？如果他真的誤會自己的話，自己是應該開心的嗎？可像他那種平時都不與人交流的人，一旦誤會了誰，那這個誤會就永遠也無法解開了吧

臨近天明的一小時，她的夢裡滿滿都是尹若寒冰冷地看著她，然後轉身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