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湖迷案 第五章　情網

情網

一個黑影快速地向黑狗來的方向一掠而過，如一只蝙蝠，倒掛在一棵木棉樹上。

任雪抱住路邊一棵桂花樹，嚇成一團，她天生怕狗，怕一切動物，只要一聽到動物的叫聲，她的身體就會抽搐。任雪四處張望，希望此時周志高能出現在她面前，緊緊將她抱住，堅定地說道：「別怕，有我呢。」

她突然聽到一陣嘻笑聲，從最近的一間屋子裡傳出來：

「別這樣，你好壞。」一個女子的聲音如同剛吃了一斤山西老陳醋。

「哼，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家裡還有事等我，你給不給，不給拉倒！」一個男子模糊的說道。似乎男子的嘴正辦著事。

任雪一呆，心裡一震，急忙向那間房子跑去，耳朵卻沒閑著：

「不行不行，一會我男朋友過來，我就慘了，你回去吧。」女子嘻嘻笑著。

「你那個男朋友身小人矮，哪有我好？你乾脆跟了我吧。」男子聲音有些清淅了，竟然有些象周志高的聲音。

任雪幾乎瘋掉了。她突然踩到一塊石頭，身體一滑，啊一聲叫，向前一趴，倒在地上。

「不好，我男朋友來了，你聽。」那個女子急促叫道。

一陣悉悉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只見門口打開，一個粗壯的男子如老鼠過街，彎著腰身向屋子後面一閃，頓時不見了。

任雪看得分明，頓時笑了——這絕對不會是周志高。

任雪頓時精神一震，爬起來，身體如剛從泰國的溫泉蒸出來，每個一細胞都跳起新疆的酒舞，充滿愉悅，嘴裡竟然哼起一首蘇聯的名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感覺此處雖然沒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麼美麗，至少自己此時能看到的就是這麼漂亮的夜晚。

任雪突然看到前面有一間房子的燈滅了一盞，接著再滅一盞，她的心怦然跳動，如爐火在燒。直覺告訴她，周志高一定就在那間房子裡。

她飛快向那間房子跑去。

她來到窗外，果然看到了周志高，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他正站在一個房間門口，似乎在眯著雙眼偷偷地看著什麼？這種小把戲，她經常用來對付媽媽。

任雪的大腦如聯想電腦一樣，自動幻想出一副畫面：一個漂亮的美女正在洗澡？全身塗滿芳香的泡沫？一層白色的薄紗輕輕飄揚，一個豐滿的身體若隱若現？

任雪一晃腦，腦中又出現另一副畫面：一個美女在鏡子前不停地換衣服，不小心彎下腰來，兩個巨大的山峰呈現在周志高面前、、、她的心一沉，身體恍恍忽忽如同墜落到懸崖之中。

恍忽之中，她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志高哥哥，關燈呀。」她突然抽搐起來，手腳似乎被人抽出筋來，一陣痙攣。

明亮的燈光突然消失了，眼前一片漆黑。

任雪伸出手，指著周志高，用力抽拉回來，一陣巨痛讓她呼吸幾乎停止了。她想叫喚出來，聲音卻如同伊能靜的歌聲，軟綿無力，根本不能穿透已經堵在喉嚨處的那一顆死心。

她淚流滿面，雙手虛空地抓著，卻捉不到任何東西。她仿佛一個溺水者，在水中掙扎著，卻捉不到那根稻草。

她在心裡默默地喊叫著：周志高，開燈，周志高，你在幹嘛？！

周志高沒有幹嘛。他在漆黑中，看到從衣櫃的彎角處絲絲地出來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在移動，兩隻幽亮的眼睛發出鬼火一樣的藍光，慢慢向姬雨菲靠近。

周志高感到一陣寒氣充滿整個房間，那種陰森森的氣流仿佛來自十八層地獄，他的皮膚一粒粒地冒出一個個小疙瘩，皮膚繃緊，仿佛突然間掉落到南極的冰窖裡。

儘管之前他已經有所預感，但在黑夜中看到那鬼火一樣的眼睛，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巨大，他想打開燈看個究竟，他的手按在開燈的開關上，滴答滴答地敲打在開關上，卻始終不敢往下按。

那個東西上了床，靠近姬雨菲，在微弱的幽光中，姬雨菲雙手將那東西一抱，嘴裡說道：「媽媽，媽媽，你總算來了。」

「叭」一聲，周志高的手終於不小心按下了開關。

任雪眼前一亮，周志高還站在原地。她心中一松，知道事情還沒有她想像中那樣糟糕，當即大聲叫道：「周志高！」

任雪只聽到一聲充滿恐懼充滿絕望和充滿不可思議的驚叫，驚叫過後，周志高突然倒在地上，立刻又慌慌張張地爬起來。

任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即看到門口半開著，急忙沖進去。

周志高看到任雪竟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極力地揮起手，做著向外的動作，大聲嚎叫一聲：「快跑！」

任雪從來沒見過周志高如此狼狽，如此驚恐萬狀，如此歇斯底里，如此的關心她的安危。這一聲叫，如閃電一樣劈到了她的心底深處，原來，他是愛我的，原來，他是在乎我的。

任雪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一聲近乎絕望的嚎叫，反而幸福得要死過去，淚水陡然奔流而下。她哪裡管有什麼危險，反而跑上去，要擁抱周志高。

她的目光無意中看到了一幕駭人的場面：一條巨大的黑色的吹風蛇盆著一個幾乎赤身**的女子，高昂著頭，渾身閃爍著幽靈一樣的黑光，正轉頭盯著她，突然脖子處呼拉一張，竟然長出一雙如飛鳥一樣的翅膀來，還從嘴裡吐出一溜兒藍色的東西，一閃而沒！

那個幾乎赤身**的漂亮女子雙手抱住吹風蛇的身體，臉緊緊貼在它身上。

任雪呆立當場。

一陣絲絲聲響突然變得粗大起來，偶爾還雜插如口哨一樣的聲音。

周志高突然向她撲過來，將她一推，推到大廳裡，同時把房間的門從裡面關上，嘶聲慘叫：「你快跑！」

撕心裂肺的呐喊聲再次劈開了任雪的心田。任雪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微弱如細雨一樣的聲音在冉冉升起：周志高為了不連累她，周志高為了不連累她！

任雪淚如雨下，沖上一步，雙手同時拍打著門口，哭道：「周志高，你開門，你開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東西是什麼怪物？你讓我進去！」

裡面突然安靜起來，只聽到一種怪異的絲絲聲，任雪一驚，趴在門縫下麵往裡看，頓時大驚失色。

那條巨大的黑色的吹風蛇吐著藍色的舌頭，扁平的頭如雄鷹張開的翅膀，雙眼竟然大如十五瓦的燈泡，而且還閃動著怪異的藍光，它從床上彈射而起，飛向周志高，一路發出怪異的哨聲。

周志高靠在門上，整個門板都在顫動。

任雪頓時身體一軟，趴在地上，雙眼緊緊地盯著裡面。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失覺，只有意識還維持著她的生命。

突然，周志高的身體猛然倒在地上。

任雪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了。

她聽到周志高發出痛苦的啊啊叫聲，她聽到一種骨骼斷裂的咯咯聲，她聽到那絲絲的聲音裡充滿著憤怒，她聽到一個女子尖聲叫道：「媽媽，媽媽，你去抱志高哥哥幹嘛，回來抱我！」

任雪想像著裡面發生的一切，她突然覺得身體裡湧動出一種燃燒的血液，從身體每一個細微的地方彙集成長江水一樣的氣勢磅礴，然後衝擊著她依然在發抖的心肝。

她從地上爬起來，哇哇大叫，用身體撞向門板，砰一聲，門板從鎖頭處撕裂開。她退後幾步，再次撞上門板，硼硼硼幾下，門板終於被撞開了。

周志高躺在地上，身體從脖子到腳全被纏上了一根粗大蠕動的「黑繩子」，周志高的雙手緊緊地掐在那條吹風蛇的頸部，一人一蛇不停地在翻滾。

任雪沖了進去，那條蛇的尾巴掃了一下她的裙子。她尖叫一聲，又立刻退了出來。

周志高大叫道：「你不要進來了，快跑！」

任雪流著淚水，手足無措，渾身發抖。她突然又沖進去，雙手試圖去捉蛇身，入手一滑，頓時尖叫一聲，又跑開了。她觸摸到滑溜溜硬幫幫的蛇身上透過一股巨大的反彈力，如遭受電擊一般。入手冰冷如雪，一股恐懼如幽靈一樣穿透她的全身。

周志高漸漸感到吃力了，他本來自己對付這頭巨大無比的蛇應該是沒問題的，只是自從上次在水裡看到蛇後，便對蛇有了一種本能的恐懼，因此他打開燈時一眼看到這條巨大的吹風蛇，全身頓時酸軟，不知不覺便倒下了。

他本來想跑，卻不料任雪突然出現，他知道兩個人根本跑不過這條巨大的吹風蛇，因為他查過資料，知道這種蛇之所以叫「吹風蛇」，就是因為它攻擊的方向是跟著前面奔跑的東西產生出來的風向，而且攻擊速度之快，當真是如風一般。因此危機關頭，他只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希望這樣能救下任雪。

然而此時，他感到了吃力，感到身體被纏住後，竟然全身的氣力無從生起，雙手的肌肉在漸漸變得酸麻起來，而它的巨大的頭正往下壓迫，只要它的嘴對準他的眼睛，然後輕輕一射，毒液將無情地射進他的雙眼裡，他便將在疼痛中毒發身亡！

他最大的威脅就是它的頭！

他最大的問題是他的雙手漸漸失去了氣力！

他絕望地看了一眼任雪，這個奇怪的女人，怎麼時候跟來了？她對自己的好，他全都知道，他心裡十分清楚，她只是一個花瓶，是那種只能收藏不能使用的唐朝瓷瓶。

周志高轉頭看了一眼呆呆地站在床上的姬雨菲，這個擁有女人所有優點的女孩子，看來是出了點問題。可惜，永別了，朋友們，永別了，母親，對不起，父親。

周志高突然做出一個決定：咬下蛇頭！

這是他唯一能保護這兩個女孩的唯一方法。

周志高突然大吼一聲，最後看了一眼任雪，猛然將蛇頭一拉，往自己嘴裡一送。

一股強勁的水柱嗖一下射進他的嘴裡，他感到一陣噁心，一陣腥臭，知道是蛇毒射進了自己的嘴裡，吐是不能吐了，為了騰出口腔的空間，他一狠心，吞了下去。然後想把蛇頭咬下，突然口腔一麻，蛇頭從他嘴裡抽離，迅速地在他嘴唇一咬，然後從他的身體上一圈圈滑離而去，隨即捲縮起身體，高昂著頭，吐出藍色的舌頭，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得意地注視著自己的「嘴下」敗將。

任雪尖叫一聲，她看到周志高最後看她的眼神充滿渴望和柔情，令她心神俱醉，又看到他突然企圖吞咬蛇頭的舉動，令她驚心動魄，而只在一瞬間，周志高卻被這只噁心的東西咬中，眼看是活不成了，她那燃燒的血液再次爆發出來，突然瘋狂地向吹風蛇撲去。

她流著淚水，大喊大叫著，張開雙手奔著吹風蛇的頸部叉過去。

突然，她被人狠狠一推，仰面倒地。

她看到那個幾乎赤裸的女孩憤怒地看著她，右手抱著吹風蛇的身體，雙眼噴射出縷縷怒火。

女孩大聲說道：「你們別再碰我媽媽！」

周志高伸手向外一指，他已經無法說話了，臉上充滿痛苦，臉色在慢慢變黑，嘴裡、鼻孔、耳朵在滲出血來，他用無奈的目光看著任雪，目光中還帶著無比的關切和絲絲歉意。

任雪收到了他的資訊：快走！

任雪緩緩爬起來，一步步走到周志高身邊，彎腰，看著已經無法言語的心愛的男人，輕輕將嘴唇吻了下去。她聞到一股難聞的噁心的腥臭味，這也許是世上最難聞的吻了。

任雪想伸舌頭進去，卻被周志高極力地抵抗著。他輕輕地搖頭，淚花從他眼中滑落。右手吃力地推開她的身體。

任雪再次吻下，用炙熱的舌頭挖開他緊閉的牙陣，向縱深伸延，突然用力一吸，吸進一口極腥極臭的液體，呑下肚中。

周志高雙眼圓睜，似乎眼球要爆裂出來。

他知道任雪的心思：生死不離！

可是，他怎麼可能讓她這樣做呢？他根本就不愛她！他不能讓她為了自己搭上一條無愛的生命。

他奮起全力，雙手一推，把任雪推離自己的身體，然後爬起來，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響，看著任雪，淚如雨下。

任雪默默地流著淚水，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是、、是說，你愛我，對嗎？」

周志高搖搖頭，手一揮，讓她快走！然後他回轉身，看著姬雨菲，狂叫一聲，再次抱住吹風蛇，雙手叉著它的頸部，沖向門外。

周志高在夜色中奔跑著，後面追著姬雨菲，她尖聲叫著：「媽媽，媽媽，還我媽媽！」

任雪已經站立不起來了，她的手指向門外，靜靜地看著周志高沒入黑暗之中，眼睛漸漸閉上，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