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拎起外袍一角,用力一撕。

  裂帛聲與宋母的驚呼同時響起。

  她指著我的手微顫:「你要做什麼?」

  我看著她,「建安十二年臘月初七,我爹為救鎮南王遭亂箭穿心而死。鎮南王府念他救命之恩,養我八年。」

  「如今兩恩相抵,今日割袍,自此鎮南王府與我南家,」最後一縷絲線被用力扯斷,我聲音平靜:

  「再無瓜葛。」

  周圍一片寂靜,宋母震驚地看著我,半天才咬牙,吐出兩個字:「忤……逆……」

  她不可置信地瞪著雙眼:「你敢忤逆?」

  「你發什麼瘋!」一直小心護在唐雪珠身旁的宋臨安走了過來。

  我把他那角碎袍扔向他,面不改色:「我若是這時候還信你們真把我當家人,那才是發瘋。」

  當初宋家派人來接我回鎮南王府時,我也曾癡心妄想過,和他們成為一家人。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把我當親女兒看待。

  接我回來,只是為了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名聲。

  我的名字,從來沒寫進宋家家譜裡。

  宋母待我嚴苛,也並非她生性嚴肅,而是她原本就不喜歡我這個養女。

  偌大一個鎮南王府,連丫鬟都可以欺負我。

  是宋臨安處處護著我。

  所以我才會不自量力地喜歡上他。

  為了能配得上他,我日夜勤勉,琴棋書畫、算賬管家都力爭上遊。

  宋母看我的眼神,也漸漸從一開始的冷漠變為親切。

  及笄那日,宋臨安送了我玉簪。

  我驚喜地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宋母也打趣,說反正我的名字沒上宋家家譜。

  就當是給宋臨安養了個童養媳。

  我那時,以為他們真心待我,認可我。

  我被喜悅衝昏了頭,跟宋臨安表明了心意。

  次日,我就被關進了柴房。

  柴房又冷又黑,宋母連碗水都不許別人給我送。

  我餓得虛脫,她才將我放了出來,然後連夜將我送回青州。

  就像扔走一隻小貓小狗。

  送我去青州的,是宋母身邊的大丫鬟。

  離開前,她眼神譏誚,罵我不知輕重。

  「連宋氏族譜都不配上,你還妄想攀上世子?真是做夢。」

  我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震驚又憤怒的宋臨安。

  「王妃,世子,我們就此別過吧。」

  宋臨安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宋南月,這是長公主的宴會,不是你發瘋撒野的地方。」

  他雙目微紅,壓著聲音:「你別鬧,一會回去給母親好好認錯,你依舊是宋家的女兒。」

  說完,就想拉著我離開。

  唐雪珠的痛呼適時響起,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她柔柔弱弱地站了起來,腮邊還掛著淚珠。

  「你怎麼了?」宋臨安神色難掩心疼。

  「雪珠無礙,」她捂著手背,輕輕搖了搖頭,「臨安哥哥,你快帶月妹妹走吧。我沒事的。」

  「月妹妹不是這般放肆的人,她只是放不下你,才會對我……」

  說著,她像是忍不住疼,皺著眉頭又倒吸了幾口涼氣。

  見狀,宋臨安放開了我。

  幾步走到唐雪珠身邊,把她交疊的雙手拿開。

  只見她左手手背幾道血淋淋的抓傷,看著就瘮人。

  宋臨安怒了,「你怎麼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我看你也別回宋家了,直接扭送官府!」

  「好啊。」

  我打斷宋臨安的話。

  「我的指甲乾乾淨淨,半點血汙也無。你現在就去找官府的人來,看看抓傷你心愛之人的,到底是誰。」

  唐雪珠心虛地把兩隻手都背到背後。

  宋臨安餘怒未消,「青州兩年,你還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我沒理會,徑直轉身:「我們已經再無幹系,我有沒有規矩,都和宋家和你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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