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報復來的這麼快

－章磊來到了縣人民醫院，他的一件夾克衫忘了拿了。

如果是別人一件破夾克衫算什麼，扔了就是了。

但對對於章磊來說，一件夾克衫可以讓他穿個幾年的了，現在他穿的這些衣服都是父母和妹妹在的時候給他買的，還有一些老工友送的，他沒有自己買過一件衣服。

他不知道那些衣服好，怎麼選衣服，還有就是他一進商場就和上戰場一樣，一邊擔心自己的錢包癟下去，一邊被那些熱情的賣衣服的美女們東拉西扯的，脖子發熱，頭腦發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所以這幾年在外面打工他都是穿的老衣服。看起來很土。

他也想像那些油頭粉面的小男生們打扮一番，光鮮的面貌出現在人面前，但他發覺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他的審美觀念和現代的人的審美觀念差距太大，只一次光鮮，就讓庚梅那個美女恥笑了半個月，讓他在縣人民醫院抬不起頭來。

其實一個保潔員要什麼臉面啊，根本沒有人關注他。

這純粹是心理因素作怪。

因為早就不想幹了，曠工了幾天，所以他進入縣人民醫院目光遊弋，好像做賊似的。

他不想看到看門的老劉，總覺的人家把他介紹進來，自己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有些過意不去，更不想見龐主任，看他那趾高氣揚的狗臉，最不想見的人還是那個庚梅美女。

如果是天生冤家還行，可他知道庚梅美女就是那種沒事找抽型的，他一個大男人又不能抽一個小女人，這口氣根本沒地方發洩。

他急急忙忙的躥進保潔員的工作間，一間庫房兼保潔員工具存放倉庫，兼工作員休息間的狹小空間。

狹小空間裡早已有兩個陌生的面孔，還有個抽著劣質香煙，頭髮像雞窩，綠不綠，紅不紅的小年輕人。

這在章磊預料之內，老蔣和自己走了這麼久，人家醫院也要繼續辦下去，不能讓污水橫流，垃圾滿地不是？重新找人，情理之中事情。

他沖三個人笑了笑，然後不再理他們，埋頭打開自己以前的櫃子尋找自己的夾克衫。

「唉，你是不是找這件衣服」那個小年輕人笑著用腳將一件沾滿鞋油，黑不垃圾的夾克衫踩在地上揉搓。

章磊的怒氣一下充盈頭部，他顫抖的捏著拳頭，兩個陌生面孔看著他赤紅的眼睛，顫抖的身軀，發白的骨節，聽到他身體骨節不斷爆發的‘喀吧，喀吧’的響聲，很明智的選擇了貼著牆根逃出狹小的空間。

「小子，聽說你叫章磊，經常在醫院欺負我姐？」小青年看也不看章磊，繼續抽著自己手中的劣質煙。

一副大哥派頭。

「你是誰？你姐是誰？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來？」章磊忍住就要爆發的怒氣問。

他的身體不是很強壯，一個整天埋頭資料裡研究技術的宅男，戴著瓶底厚的鏡片看人的老男人，不是總有機會打架的。

「庚浩南，縣紅星幫扛把子，怎麼，老小子，怕了吧」小年輕人笑著說。

章磊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在他的世界裡絕對沒有這些黑幫和流氓的位置，他崇拜的力量是軍隊，尤其是那些經常在戰場上廝殺的軍隊，他最喜歡的軍對就是二戰時期的德國軍隊，還有誰能有那麼大魄力直面世界的打擊，只有精銳素質高的德國軍人。

所以他的衣服上有時候會印上一些德國的標誌，他的這件夾克衫上面就是他花了25塊錢請一個人幫他印上「我的元首」四個大字，還有小鬍子站在高崗上揮手目送軍對入侵波蘭的畫像。

一看到這四個字，看到小鬍子那偉岸的身軀，逶迤前行的德軍國防軍跨過河口沖向波蘭高地的畫面，他腦子裡就有一股熱血，是的，熱血上湧，就像在廣場上看到步伐整齊，執旗前進的儀仗隊，聽著進行曲那激昂的節奏一樣。

現在所有的年輕人都喜歡重金屬打擊樂器那明快的節奏，而他更喜歡進行曲或者法國小鼓敲擊的節奏，那是前進，那是征服，那是力量的象徵，他的世界觀和現在的小年輕人不一樣。

對於力量的喜歡他沒有現在小年輕人那麼烏煙瘴氣，他更喜歡純正的力量，軍隊。

小年輕人諷刺的用一根指頭挑起夾克衫，看著北面印著的幾個大字：「如果一切都是元首的錯，那麼誰來拯救德意志？」

「嘖嘖，這理想看起來還很崇高的，誰來拯救德意志，你連自己都拯救不了，還拯救德意志，」小青年嘲笑看向章磊。

「夠了，你弄髒了我的夾克衫，又諷刺我，現在坐在這裡無非是想給庚梅那個賤人報仇，放馬過來吧，我章磊沒有怕過任何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說完章磊猛的前躍揮拳向小青年的面部打去。

小青年看著這個老男人，搖搖頭。

速度太慢，腳步浮動，手腳不協調，空檔太大，就是他站在這裡讓他打上一拳，那一拳甚至不會讓他太疼。

他只是非常及時的在章磊前沖的路上支起了一條腿，身體略微彎曲，就躲過章磊的拳頭，同時讓章磊摔的金星直冒，找不到北。

小青年伸手兇橫的抓起章磊的頭髮，不管不顧的就往櫃子角上撞。

一下，章磊再次找不著北，同時頭上起了個大包。

兩下，章磊眼前滿是金星，一道血線展現在他的額頭上。

三下，血水染紅了他的左臉，他努力掙扎，雙手抵在櫃子上，想要擺脫這種不利局面。

四下，他的眼就被血水和淚水迷住了。他感到憤怒，悔恨，無奈。

五下，他已經放棄了抵抗。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他爬起來的時候，小年輕人已經不見了，那件髒兮兮的夾克衫蓋在他頭上，他渾身沾滿灰塵，自己的鮮血弄得全身都是，活像個混血魔王，或者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受傷極重的傷患。

眼鏡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了。

門口圍著許多人，他們像在動物園看動物一樣，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沒有一個人說句好話。

章磊眯著被淚水和血水模糊了眼睛，抱著夾克衫搖搖晃晃的走出保潔員工作間。

「這是怎麼回事？」門房老劉的聲音響起，人群分開一條縫。

門房老劉和龐胖子出現在這裡。

「你終於還是回來了，這是怎麼了？」龐胖子問。其實他早就在辦公室裡得到手下人的彙報，等事情完了後才出來，沒想到弄成這個樣子，他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事態的發展超出他的想像。

章磊看著龐胖子，又看看老劉，沒有理他們，搖搖晃晃的繼續走向門外。

「章磊，章磊，」龐胖子叫住了他。

「哪個，嗨，算了，你弄成這樣我也不好再追究你什麼了，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總共是六百七十八塊錢，你數數」龐胖子從口袋裡抽出幾張大團結塞給章磊。

章磊將夾克衫夾在腋下，用滿是灰塵和血的手數了數。

「龐主任，還有一塊五毛錢呢？」章磊問。

「你——」龐主任指著章磊無語，沒想到這個小子這麼摳門，連一塊五毛錢都問他要。

處在章磊現在這個境地，能拿到這個月工資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就是他老龐一分也給他，憑著他曠工給醫院造成的損失，加上為此他還被院長揪著耳朵當著那麼多科室主任的面在大會上點名批評，愣是罵了三個小時這件事情，他老龐就可以不給他一分錢。

之所以還給他，那是因為他老龐也是從底層慢慢爬起來的，一個入流的技校生，一個不會醫療的男人在醫院裡混的艱難他深有瞭解，加上章磊現在這個淒慘樣子，明天小半個縣城就會傳遍，為了挽回一些影響，他才給章磊些錢。

沒想到章磊這麼不識抬舉。

然而更令他瘋狂的還是下一句話。

「龐主任，老蔣剩下的工資麻煩你結給我，老蔣由於身體原因不能來醫院上班了，他囑咐我代他領一下，你看他的章我都拿著呢」章磊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塊木質章。

「好好，好」龐主任服氣了章磊。怪不得他這種人弄的這麼淒慘，原來是這麼白癡。

「會計，去把蔣天下的剩餘工資結出來，拿到這裡來」龐主任幾乎是吼著說。

「謝謝龐主任，抽煙」章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七塊錢的‘七匹狼’抽出一支遞上。

龐主任看著他並沒有接煙，那支沾上了黑土和血水的煙他就是和章磊是好友也不會接的。

章磊尷尬的將煙又塞回煙盒，由於一番打鬥，煙盒在口袋裡已經有些皺了，他費了好半天才把同樣皺巴巴的那支煙塞回去。

他自己是不吸煙的，自從老婆跑了，他一晚上抽掉了一條煙以後一見到煙就噁心。

很快工資結出來了，總共是一千五百多塊錢。

老蔣畢竟在這裡幹的時間長了，工資是章磊的二倍還多。

醫院的人看著章磊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醫院，這中間就有潘姐和庚梅。

「庚梅，你這樣做已經太過了，都是窮苦人，他也沒有把你怎麼樣，犯不著這樣欺負人，章磊是個老實人，你以後肯定會後悔的」潘姐沉聲說。

「後悔，他一個外地來的打工仔，中國這麼大，今天以後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見面，以他現在的情況，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讓我後悔的」庚梅不以為然的。

「唉，小姑娘，你還小，以後做事給人多留點餘地，今天的因，明天的果，冥冥中自由天註定，誰能想到一個廟裡的小沙彌以後能成為明朝以後的開國皇帝，誰能想到一個奧地利的落魄下士，以後就是令世界捲入一場死亡三千五百多萬人的大戰的混世魔王」潘姐語重心長的說。

「潘姐，沒這麼誇張吧，照你這麼說，那不是活的很累，什麼人都要顧忌，什麼人都要防備」庚梅一臉不相信的說。

「算了，我也就是說說」潘姐揮揮手。

潘姐沒有想到他今天這一番話，盡然一語成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