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節　永遠的旅人

索亞西列沼澤可以說是薩米堪姆斯最令人發指的地方，尤其是在八月這種日子裏。

悶熱和陰鬱，只讓人覺得連那時間都似乎變的漫長而潮溼。

一望無際的沼澤，一個連一個漆黑又危險的水潭，那黑色的面具下是一個永遠無法回頭的深淵。河流縮小了範圍，被泥漿驅逐腐蝕，只留下幾小段殘破的身子，似乎是受盡羞辱的女子，軀體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成羣的黑烏鴉，無聲地，散落在稀疏的灌木矮樹以及頹廢的巖石上。

夜色是晴朗地，充滿懶散和憂鬱的期待。

一輪清白的月亮。

一條夜間行動的灰蜥蜴。

一只棲息在紅衫樹上的夜鷹。

寂靜，是這裏的唯一的語言，而旅途還是一個人。

艾斯整理着自己腦海中還殘留，徘徊的記憶片段，拍了拍鬥篷上的灰塵和水露。

遠處，燈火跳動。恍惚地映襯着他光潔高挺的鼻子。他頭發有點亂。

朦朧，搖曳的眼瞳，深藏着混亂不定的心潮。

「可愛的西爾維亞，曾經的故鄉，你是否還記得我這樣一個過客呢？」

想到這裏，艾斯再一次握緊光滑的黑色手杖。嘴角掛上那一貫的戲謔和不屑，邁進久別的故鄉。

西爾維亞的小鎮以及周邊遼闊的草原。

一家小旅店。幾張破桌子。一瓶貼着光鮮標志的劣質酒。幾個舒服地坐在吧臺上的旅人。吧臺上的酒店老板娘正背對着門，偷偷地，熟練地數着一天的收入。

艾斯推開門，很熟悉地坐到角落一個空座位上。

年輕的老板娘送上一個老練的微笑，試探般問道：「客人從哪裏來？這麼晚了，住店嗎？」

艾斯點了點頭，迷着眼睛打量老板娘，而老板娘居然忍不住臉色微微一紅。

在幾個旅人發直的眼神中，艾斯來到自己所指定的客房。

房間很幹淨。

朝南的窗戶沒有變化。地板依舊是吱嘎發着響聲，只是油漆已經幾乎全部剝落。房內擺設有了變化，但是基本還是維持着原貌。

一副描繪着遼闊草原上牧羊少女的舊油畫，端正地掛在鏡臺上端的牆壁上。

艾斯迫不及待地走到鏡臺前，用手指在油畫邊緣輕輕地，來回地撫摸。

取下畫後，在畫的背面，有着用炭筆寫得幾行字。

有些潦草，卻很親切。

「親愛的艾斯?塞坦尼爾，如果你有幸歸來，那麼請去郊外的伯堪古堡一趟。在你最熟悉的地方，有我給你的東西。——南迪?威爾」

他還是不忘記，玩這遊戲……艾斯會心的一笑。

晨曦。

踏上凹凸不平的道路，兩邊的田野由於溼潤的氣候而呈現着蓊鬱的翠綠色。

遠處，高聳神祕的城堡卻被無數的藤蔓和簇擁的野花遮掩着。

古堡已經荒廢很久，沒有什麼人願意大白天跑到這個寂靜，森冷，荒廢了多年的鬼地方，當然除了艾斯。

進入古堡，艾斯不慌不忙地拉開鬥篷的帽兜，露出蒼白而缺乏陽光照射的皮膚，以及光亮的黑色頭發。

他的眼睛透着莫明的光澤，紫色的光澤。

支着法杖，邁着步伐，腳步聲不停回響在古堡中，忽然，他駐足在一幅油畫面前。

那泛着晦暗的金色光澤的畫框中，端莊的坐着一位女子。

她豔麗的容顏就像鮮紅的薔薇。

一朵血色的薔薇。

艾斯禁不住仔細品味了一番。片刻後，他轉身進入旁邊的一扇小門，門後的擺設似乎一個書房，但是一半已經變成露天，枯死倒塌的一棵大榕樹將它的殘軀整個壓在了地板上。

艾斯駐足在書架邊，那裏沒有被破壞。

「最熟悉的地方……」

他朝書架上那一疊厚實的書籍望去。當取出最後一本書的時候，紫色的眼瞳閃爍不停。

角落裏有一小塊黑色麻布，四角繪着幾個奇怪的花紋。艾斯小心的將它攤平，透過光線，那四角花紋的中間一處慢慢地扭曲着，就像一潭平靜的黑水裏泛着漣漪。

除此以外還有一張發黃的紙條，上面依舊寥寥幾字：「請到彼得爾堡，那裏有我的筆記。」

下一個地點有了……艾斯無奈地搖着頭，感嘆朋友玩遊戲的興致比誰都高。

小心的收好後，艾斯一路思索回到旅館結了帳，又匆匆離開小鎮再一次踏上孤獨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