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小嶺崗卻出了一個遠近聞名的養雞能手。

李家莊和小嶺崗相隔不過三十來裏路，距離不算很遠，但地理條件卻大不相同。

李家莊地平山低水田豐沛，小嶺崗樹高嶺多山地爲主，單靠種植糧食是很難致富的。自古村裏的人祖輩都是農民，幾百年來靠着各家的一畝三分田勉強度日。

改革開放後，村民陸續有外出打工的，日子倒是漸有好轉，但要說富卻算不上。

陸家以前和村裏其他人一樣，都是靠着那點薄田過着緊巴的日子，也只有這幾年才大變了樣，那真真是富起來了！

而這一切都歸功於陸家唯一的兒子——-陸從軍。

陸從軍當過幾年兵，復員以後靠着復員費回家辦起了養雞場。他在部隊裏就學過養雞，這不回村後沒幾年整得風聲水起，成了村裏人人羨慕嫉妒的萬元戶。

照說，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是單身的，可凡事沒有絕對，他還真就沒有對象。年奔三十的陸從軍不少人都想給他介紹對象來着，他卻一直拿雞場當借口把這事給搪塞了。

可就在最近，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經突然就開竅了，竟主動跟他媽郭蘭英說「他想找對象」。

郭蘭英老淚縱橫高興得連連應承，這麼多年了，她就盼着兒子能早日成家替她生一個大胖孫子。

當日，郭蘭英激動地在去世丈夫的靈前開心相告「陸家香火延續有望啦」！

自此，爲兒子找對象的事郭蘭英就開始樂顛顛的張羅上了。

消息一出，村裏大姑娘跺腳歡呼機會來了，小媳婦捶胸望天只恨自己嫁早了，各路媒婆摩拳擦掌巴不得一日能多帶幾個姑娘踏破陸家的門檻。

郭蘭英叫來近鄰叔伯幫忙殺雞燉肉、招呼客人，忙得那是不亦樂乎。

這早，郭蘭英照例又從養雞場抓了兩只大公雞回來，準備用來招待今天相親的客人。她讓兒子陸從軍趁着天早趕緊燒水把毛拔了，然後再換身衣服拾掇拾掇自己，好迎接今天的姑娘上門。

陸從軍懶懶散散的應着，動作也是馬馬虎虎的應付，看着一點也不像是主動提出來要相親的人。

郭蘭英看兒子慢騰騰一點也不積極的樣子有點惱火，催促道：「還不加快點速度，一會兒人就來了！」

這幾天她也是愁得很，相親數日，見的姑娘沒有八個也有十個，他卻楞是一個也相不中。不是嫌人家矮就是嫌人家胖，實在碰上那相貌家境樣樣好的他又說氣場不合，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找啥樣的？

「今天這個聽說好多家都搶着要呢，你可得把握着點啊，可別又跟之前那樣了。」郭蘭英一邊站在兒子身邊看他拔雞毛，一邊囑咐他。

陸從軍悶聲不吭，母親的叨叨讓他有點煩躁。

好幾天了，她還沒來，到底那王青青有沒有按他說的做嘛？真是急死他了！

「好啦好啦，我來拔吧。你趕緊將自己收拾收拾去！」見兒子絲毫也不着急，動作還是慢悠悠的，郭蘭英徹底沒了耐心。

陸從軍被迫起身，不情不願地去房間裏重新換了一套新衣服穿上。

話說，春梅這邊從踏上去小嶺崗的山路開始內心就忐忐忑忑的。這越臨近小嶺崗的村口，她就越是懷疑自己腦袋是不是小時候被門夾過。

人家相親都是有媒婆帶着，她形單只影不說關鍵是連男方家都搞不清楚她是什麼情況，像她這樣相親的怕也就是獨她一人了吧？

將近中午，小嶺崗的村口終於遙遙可見。

三十裏多的路她竟足足走了一個上午。

「唉——累死啦！」春梅氣喘籲籲地在村口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小嶺崗就在她身後的不遠處，只要順着一條小路再往前走些就能進到村莊裏。坐在石頭上她往來時的路看了看，看到一條大泥土路穿過羣山蜿蜒直上，遠處的山雜草叢生樹木有些都參天高。順着那些大樹再擡頭往山頂也看了看，居然看到兩只老鷹在山頭上空來回地盤旋着。

「我是吃飽了撐着才會跑來這裏吧？這山卡卡的地方，比李家莊山太多了！」春梅懊悔地嘟噥着，越想越覺得來錯了。

但是，眼看着小嶺崗已經近在眼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她不能讓王蒙蒙她們看扁！

擦了擦額前的薄汗，又拍了拍屁股春梅只手空拳向村裏繼續前進。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有點像古代的女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終於進村了，沒來前春梅想着小嶺崗是個很大的村莊，那養雞大戶陸從軍的名聲響當當在外，怎麼着村裏都不會太差吧？

可眼前的景象讓她想錯了：這裏一片片低矮的平房縱橫交錯，放眼過去連間像樣的青磚瓦房都沒有，幾乎全是泥砌的牆。

「太窮啦！」要不要村口那個牌坊上寫着「小嶺崗」三個大字，她一度以爲自己走錯路進錯村了。

不過，這樣的環境卻莫名地給她增加了不少的自信心。

順着村裏的羊腸小道她又走了走，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不知道陸從軍的家在哪裏？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路過的村民，那村民在看到她後一臉的警惕和好奇。春梅緊走幾步追上那村民，走上前去笑眯眯地問：「大叔，請問陸從軍的家怎麼走呢？」

那村民聽到她是去陸家的，這才放下戒備給她指了指說：「就在前面不遠。」

春梅道了謝，順着所指的方向往前下了一個小坡，最後終於在一個還算平坦開闊的山凹處找到了陸家。

那是一棟嶄新氣派的兩層小洋樓！

她驚呆了！這麼窮的村裏，居然還能見着這樣漂亮的房子！看來，這個陸從軍萬元戶不是假的，光看這房子就知道他家有錢啊。

她往前又走近了些，站在洋樓邊上仔細地欣賞着，越看越喜歡這房子。

「這樣的房子才叫房子啊，想必住進去肯定很舒服吧？」春梅擡頭看着，嘴裏喃喃地說道。

「姑娘，咋不進去呢？」一個大媽站在春梅的身後，笑眯眯地看着她問。

春梅被嚇一跳趕緊轉過身來，見大媽穿着灰色的土布衣服和善地望着她。

「哦，我……我一會兒就進去。」她結結巴巴地說，她現在有些慫了不敢進去。

陸家的屋子裏聽聲音就知道有很多人，那大門口也時不時的有人進進出出，她這個樣子進去……想想那個場面就覺得尷尬，人家指定會把她當成神經病吧？

春梅猶豫了。

「姑娘，你是哪個媒婆帶來的，咋就你一個人呢？」大媽好心，見她一個人站在外面又支支吾吾的，以爲是媒婆走開了她害羞呢。

「我沒有媒人，我一個人來的，我是從軍以前談的對象……」最後半句春梅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就說出來了，也許是突然的靈機一動。

那大媽一聽春梅是陸從軍的老相好，明顯的也是一愣。那裏頭還在相着親，這頭老相好的就找上門來了。

「從軍這小子啊，真是渾呀！多好的姑娘……」大媽看着春梅嘴裏叨叨了一句，眼裏淨是對春梅的同情。

「姑娘，你跟我進去吧。從軍這小子就在裏面，跟我進不怕的！」大媽態度堅決，決定帶着春梅去找陸從軍。

春梅正愁沒理由進去，大媽又這樣樂於助人她順水推舟再好不過了。

倆人朝着小洋樓門口走去，裏面各種勸茶敬煙、高談歡笑聲等不絕於耳。

此時的陸從軍正坐在大廳裏那張大圓桌邊，他被媒人、親朋還有相親對象圍坐其中。只見他身穿藍色套頭t恤，下身加一條當兵時的迷彩斑紋褲，整套的打扮讓人看着雖樸素卻神彩奕奕。

坐他旁邊的媒人不斷的制造話題讓他跟旁邊的姑娘多多交流，陸從軍只是應付地笑笑，偶爾嗯啊兩聲，極少說話。

「從軍，你覺得咋樣嘛?」母親郭蘭英坐在旁邊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陸從軍看了一眼邊上羞答答不時偷偷瞟上他一眼的姑娘，無感地說：「嗯，再聯系聯系吧。」

郭蘭英一聽，知道又沒戲了。

衆人聽着卻以爲他的意思是可以處處看，於是也點頭附和着說多聯系聯系就有感情了。

就在這時，隔壁劉大媽領着春梅進了大門。她拉着春梅的手邊往廳裏走邊大聲喊着：「從軍啊，你對象來找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