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冥冥鬼城

懸在半空的手，落在楚希兒瘦弱還帶着微微顫抖的後背，輕輕安撫着。

蕭桓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除了黃沙，還是黃沙，仿佛到了一個被人遺棄的世界裏，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黃沙。

他支起身子，因爲長時間的脫水，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眼前無數的亮點不停的跳動。看着同樣缺水嚴重的楚希兒。

他輕輕晃了晃頭，摸了摸之前系在腰間的幾個水囊，如今只剩下了兩個，蕭桓伸手摸去，臉色微變，卻不動聲色的將其中一個水囊繼續系在腰間。

將另一個水囊打開，緩緩將不多的清水喂給楚希兒。

楚希兒懂事的只喝了一小口，就將水囊推給蕭桓。

「桓哥哥，你也快喝點吧！」

「我啊！不渴！看我這還有一大袋子呢！」蕭桓拿起系在腰間的另一個大號的水囊，沉甸甸的樣子。

楚希兒舔了舔已經幹裂通紅的嘴脣，猶豫了一下，喜滋滋的抱着水囊小聲嘟囔了一句。

「那……希兒就再喝一小口！」

蕭桓灑出一點水，沾溼了一塊錦布，塞到大黃的口中，休息片刻，便開始尋找出路。

走了許久，雖然蕭桓不知道這裏具體是哪裏，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應該是在漠北深處的鬼漠，心中沉重起來。

嚴格的說漠北大營的駐地並不算是真正的大漠，頂多算是個戈壁，漠北向西北方向縱深幾十公裏後，便是被稱作「鬼漠」的真正的沙漠。

誤入鬼漠的人，幾乎沒有能活着走出去的。這裏不僅有着高溫，更有着一種神祕的力量，都說老馬識途，再有經驗的向導，再原生的駱駝寶馬，到了這鬼漠，一樣得暈頭轉向，找不到方向。

仿佛是這片大漠再用自己的方式，警告着那些試圖徵服自己探險者。

知道了自己身處在鬼漠中，想要依仗大黃尋找出路的希望，似乎變得渺茫起來。

不知不覺二人已經走了兩日了，深諳荒漠生存法則的蕭桓，開始了一種奇怪的作息方式。

每走半個時辰不到，便會找一個背陰的沙丘休息，並且要求楚希兒喝上幾口水，眼看着水囊中的水就要見底了！

一絲死亡的陰霾漸漸的籠罩着蕭桓的心頭。

「桓哥哥，你也喝啊！你爲什麼不喝？」

「我不渴！你看這還有一大袋子呢！我們蕭家軍專門訓練過缺水作戰的，沒事，但是你就不一樣啦！你要堅強點，知道嗎！」

「嗯！有桓哥哥在，希兒不怕！」

蕭桓使勁咽了一口沒有一絲水分的咽喉。小心翼翼的將水袋的口子扎緊。

「桓哥哥！桓哥哥！我看見了一座城！你快看啊！」忽然楚希兒興奮的喊了起來。

「一座城？」蕭桓擡頭望去，果然似乎就在不遠處，那城池高大，黃褐色的城牆看的不是很清楚。半隱在沙霧中！

「天無絕人之路啊！」蕭桓想要咧嘴一笑，原本幹癟的嘴脣瞬間被撕開一個小口子，幾絲黑紅的血液擠了出來。

蕭桓趕忙伸出同樣幹澀的舌頭，將那一絲血液舔進口中。又狠狠的想要將那不多的水分咽下去。

「走！到城裏，給你買烤羊腿！」

「嗯！希兒早就餓了！嘻嘻！」楚希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楚希兒騎着大黃，蕭桓牽着。沙漠中一大一小一匹馬，朝着遠處的城池走去。沉悶的幾日，有了一種希望的情緒在二人之間散開。

眼看着不遠的城池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偏偏卻怎麼也走不近，一天前，楚希兒水囊中的清水就沒有了。

小丫頭好幾次偷偷瞄着蕭桓腰間的水袋，都讓蕭桓無視了過去，讓楚希兒頗爲不理解。

此時看着周圍無邊無際的沙漠和根本靠近不了的城池，絕望的情緒，慢慢在蕭桓的心頭升起。

感受着自己體內因爲缺水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一言不發，從懷中掏出一塊撿來的，不知道多少年歷史青稞，用牙齒刮下一層，一絲水分也沒有的送到胃中。

似乎連胃酸都沒有了水分一樣，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再刮下一層，緩緩了送下去。

楚希兒手中也有一塊不大的青稞，但是小丫頭卻絲毫沒有吃下去的心情。

蕭桓擡頭看了看前面的城池，似乎近了一點了，突然，一陣只有戰場才有的戰鼓之聲，忽然從那遠處的城池中傳來！

蕭桓眼前一亮！近了！近了！聽到守城的鼓號之聲了！

「呼！」

就在這時大黃停下了腳步，臥伏下來，說什麼也不肯再一動半步了！

「大黃！你聽見了嗎，戰鼓的聲音！我們有救了！你再堅持一下！大黃！馬上我們就有救了！」

大黃不安的甩了甩頭！似乎想要發出聲音，卻最終化成了呼氣！

蕭桓一愣！他太了解自己的戰馬了，只有它預感到危險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當他再一次擡頭看向遠處的城池的時候，突然背後一涼！

仔細看去，那遠處的城池高大巍峨，除了戰鼓長號的聲音，似乎顯得有些太過寂靜了，至今爲止他似乎沒有在城池上看到任何的旌旗飄動！

籠罩在沙塵中，更顯得詭異和迷蒙！再看去的時候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一尊巨獸蟄伏在哪裏，露出森森的獠牙，等着絕望的人們投入口中。

「這是……！」蕭桓打了一個激靈，悶熱難耐的沙漠都無法阻止他的手腳冰涼。

一個可怕的想法忽然跳了出來，便再也揮之不去了！

「鬼城！」蕭桓呆住了！即便戰蜀被困，也沒有如今的那種絕望。

相傳，鬼漠之所以叫做鬼漠，是因爲鬼漠中的一座飄忽不定的鬼城而得名。

傳說，那是人世間的陰煞之氣聚集之地，網羅着人世間最邪惡的百萬惡鬼。

所有見到鬼城的人便會中了鬼城的詛咒，逃脫不掉的，最終都會走進鬼城。

後來更有人，其心可誅的借着童謠散播謠言說

「蕭王鐵馬踏天下，殺得頭顱百萬丈，冤魂惡鬼長夜哭，鬼城樓上見冥王！」

意思是說，蕭家軍殺伐太重，集人間之怨憤，蕭辰若是繼續在漠北呆下去，那麼勢必會最終將被帶入鬼城，見冥王受審。

蕭桓也就是在那時候聽說了鬼城的傳說。

「這不可能！那不是傳說嗎！怎麼會這樣！不可能！」

蕭桓慌了，他想起了蕭辰，想起了自己從小長大的蕭家軍。

即便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曾有絲毫慌張的蕭桓，真的慌了神！難道真是詛咒嗎？不，不會的！不會的！

「走！快走！」

楚希兒感受到了蕭桓的慌張和無助，有些發黑的小手默默的握在蕭桓滿是沙塵的大手上。

「桓哥哥不要怕！不要怕！有希兒在！」

蕭桓感受到了掌心的一絲暖意，默默的點點頭。拍了拍大黃，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聰慧的楚希兒沒有多問，只是有些不舍的，回頭望了望似乎就在面前的城池。

天漸漸暗了下來，雖然鬼漠的天空雖然看不見空中的星辰和月亮，但是沙子的反光，卻讓大漠顯得並不黑暗。

大漠的溫度也急劇的降了下來！蕭桓將破爛不堪的戰袍披在楚希兒身上，這小丫頭的緊緊的握着蕭桓，怎麼也不肯放開。

蕭桓拼命的支撐着一雙不停打架的眼皮，艱難的邁着步子向前一步一步挪去。

夜間的沙地上可比白天熱鬧了許多！不斷地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在蕭桓二人的額周圍徘徊。

似乎隨時等着眼前的兩個人類倒下，然後變成自己口中的盛宴，蕭桓實在是沒有力氣去驅趕他們了。

這幾天來，有些不長眼睛的家夥，早就進了蕭桓的肚子，他們的不多的內髒汁水，成爲了蕭桓的水源。

那些堅硬的外殼被蕭桓隨手扔在了沙漠中，幾天來滴水未進的蕭桓，就是靠着這些送上門的沙蟲維持着。

後來滿身同類屍氣的蕭桓，無奈的發現，連這些沙蟲也都只是遠遠的跟着自己卻不敢靠近。

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更不能睡下去，沒有火堆和硝石的大漠之夜，要比白天的大漠兇險上千倍，萬倍。

一旦自己停下來，睡着了，那麼，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醒過來了！但是發花的雙眼已經有點看不清東西了。

忽然，漸漸有些強勁的夜風讓蕭桓稍微精神了一點！

「桓哥哥！我們好像又回來了！」已經餓的快要昏睡過去的楚希兒有氣無力指了指前面，帶有一絲疑惑的說道。

蕭桓一個激靈，努力的張開眼睛，順着楚希兒手指的方向望去。

這一眼看去，蕭桓只覺得雙眼急劇的收縮了一下，渾身的肌肉都一陣痙攣。

餓的發麻的牙齒更是不住的打着冷戰。

「那是……那是……鬼城！」

夜色下的鬼城，籠罩了一片讓人頭皮發麻的恐怖和陰森，就像是幽冥鬼界一樣散發着陣陣撕心的嘲笑。

「桀……桀……桀……」

隨着夜晚的吹動，那鬼城發出的聲音越發的駭人。

褐黃的城牆映夜色，變得黝黑陰森起來，而且他們距離古城的距離居然比白天的時候還有近！

一瞬間蕭桓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人都是輕輕的一晃，險些跌倒在地。

「這就是宿命嗎？那個童謠是真的？」

蕭桓使勁晃了晃頭，想將這些想法從腦袋裏甩出去，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咬牙，轉身就要離去。

但是去發現不遠處一片迷蒙，迎面而來的風越來越大！

「沙暴！」

蕭桓絕望了！難道真的是我蕭家殺人太多，要去見冥王了嗎？

蕭桓看了看楚希兒，楚希兒也看着他。

小丫頭沒有說話！只是大眼睛裏充滿了信任和堅定。

「罷了！我蕭桓，什麼樣的陣仗沒有見過！什麼詛咒！什麼鬼城！什麼冥王！我倒要看看那冥王長了幾只眼睛，幾只手臂」

蕭桓本就狠辣之人，此刻定下心來，兇性大發，心中暗道。

老子十歲殺人，這些年更是殺人無數，想要我的命，就算是閻王，老子也要扯下你一條胳膊來！

要是蕭家真是被詛咒了，那就讓蕭辰那老東西多活兩年吧！父債子償，什麼牛鬼蛇神就都衝我來吧！

蕭桓輕輕拍了拍楚希兒。顯得有些虛弱但是去十分堅決的微微一笑。

「希兒，我帶你去吃肉，抓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