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報仇

　　日影西斜，平常這個時辰鍾家差不多已經吃過晚飯了，但是今天因爲鍾小安的緣故時間延後了一些。

　　「小安，你趕緊進屋裏坐着去，菜這就好了。」張氏見鍾小安進來了，伸手比劃了一下讓她進屋。

　　張氏和鍾小禾都都圍着圍裙，正從大鍋裏往外盛飯和菜。

　　「好」鍾小安點了點頭，朝院裏看了一圈。

　　鍾家的上房共是三大間，東西各兩間，中間這一間就是廚房。左右兩邊各有兩個大竈和兩個小竈，還有兩個燒水壺得圓臺，靠牆的位置擺放着一排碗櫃、還有一些油鹽醬醋，等於是廚房操作臺。

　　外屋的後門出去，就是鍾家的後院，後院非常大，一側建了豬圈、雞圈、另一邊是一個茅房。剩下的全做了菜園子。現在是春末快要入夏了，園子裏一畦一畦的青菜，都長的非常喜人，一陣微風吹過，帶着點泥土和綠葉的清香，空氣清新非常宜人。

　　鍾小安深吸了幾口氣，沒有受過污染的空氣，真的是很宜人呀！

　　在後院看了看，鍾小安又回到前院。

　　前院也十分寬闊，大院子十分周正，鍾文平張氏住上房東屋，四郎和小鵬住上房西屋，她們姐妹倆住東廂房，西廂房是空着的。家裏來客人了就可以收拾出來住人。

　　東西廂房各連着一間小偏房，一個是柴房，一個用來存放糧食，農具。

　　上房跟東西廂房之間是很寬的兩塊空地，兩塊空地是用來種一些應季的青菜，留出了很寬的過道，通往後院。

　　大門的兩邊挨着偏房各搭建了一個草棚子，冬天要儲存很多柴火，柴房裏放不下，就放在草棚子裏。

　　鍾家在村裏屬於很不錯的房子了，很多人家沒這麼大，住的人卻很多，看來鍾老爺子分家的時候，沒少補貼兒子。

　　「小安，你站着幹啥，去叫爹吃飯了。」鍾小禾端着剛出鍋的菜，往東屋裏走。

　　「好！」鍾小安跑到後門，鍾文平正在地裏彎着腰除草。

　　「爹，快回來吃飯了，都要黑天了，快別弄了。」

　　「哎，這就來。」鍾文平捧着一堆雜草，扔進雞窩裏，大步走了回來洗手。

　　這會太陽已經落山了，東屋裏有些昏暗，張氏端了一盞燈，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鍾小安有些好奇的端詳着油燈，一個高柄的淺盤，盤底一層油，邊上的燈芯散發着青色的燈光，有些柔和，卻不明亮。

　　炕頭的位置上擺了一張桌子，做好的飯菜擺在上面，一盤五花肉燉土豆，一盤窩窩頭，一小盆野菜湯，一碗蒸雞蛋，一碟鹹菜，四碗飯，飯不是白米飯，裏面好幾種顏色，應該是雜糧飯。

　　「四郎和小鵬又跑哪野去了，都黑天了還不回來吃飯。」鍾文平洗完手往屋裏來。

　　「誰知道上哪淘去了，不管他們一會餓了就回來了，趕緊上桌吃飯，一會菜涼了。」張氏擺放筷子。

　　莊戶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滿村跑，不玩累了是不會回家的，特別是男孩子，四郎平時也不惹禍，有他帶着小鵬，張氏根本不擔心。

　　「爹，先吃飯吧，娘給他倆留的飯在鍋裏溫着呢。」鍾小禾說道。

　　「哎，吃飯，吃飯。」鍾文平上炕端起碗。

　　看着這一桌飯菜，鍾小安心裏五味雜陳，默默的端起碗，雜糧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吃，稍微有點硬，但吃起來米香味兒很濃。

　　張氏把那碗蒸雞蛋推到鍾小安面前，給她夾了兩塊五花肉，又給鍾小禾碗裏夾了兩塊，然後自己拿了個窩頭。

　　鍾小安看着眼前這個臉龐消瘦的女人，五官端莊眉清目秀，渾身散發着母愛的氣息，兒女的需求永遠排在自己前面。

　　夾起肉吃了一口，看着正在吃鹹菜的鍾文平，伸手夾了兩塊肉放在他的碗裏，又給張氏夾了兩塊。

　　「你這孩子，爹不愛吃肉，你們吃，爹就愛吃你娘醃的鹹菜，下飯！」鍾文平一愣趕緊想把肉撥回去。

　　「都吃，大夥都吃，你們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鍾小安放下碗筷說道。

　　鍾小禾沒說話，也把碗筷放下，意思跟鍾小安一樣。

　　張氏看着兩個女兒，眼圈有點泛紅，拍了拍鍾文平的胳膊，「別撥了，吃吧，閨女給你夾的。」

　　鍾文平撥菜的手頓了一下，想了想沒說什麼，把肉夾起來吃了。

　　鍾小安又看了看張氏，她低着頭默默的把肉吃了，就沒再說什麼，姐妹倆對視一眼，端起碗吃飯。

　　大家都沉默着吃着飯，院裏響起了撲騰撲騰的腳步聲，隨後傳來了小鵬的聲音：「爹，娘，我們回來啦。」

　　兄弟倆跑進屋，身上都是灰撲撲的，臉上都帶着笑，一看就是在外面玩高興了。

　　「你倆跑哪野去了？咋一身的灰，趕緊去洗洗吃飯了。」張氏說着起身下炕給他倆盛飯端菜。

　　四郎笑了笑沒說話，拉着小鵬出去洗臉。

　　洗完臉小鵬一咕嚕的爬到鍾小安身邊坐好，轉過臉對鍾小安說：「姐，你都好了嗎，腦袋還暈不暈了？」

　　「不暈了，都好了，快吃飯，再晚回來一會就全涼了。」鍾小安給他碗裏夾了兩塊肉，給四郎也夾了兩塊對他說道：「哥，你也吃。」

　　「好。」四郎笑了笑端起碗吃飯。

　　鍾小安看着吃着正歡的小鵬，笑了笑，拿起勺子往他碗裏盛了幾勺蒸雞蛋，小鵬一愣，趕緊想把它撥回去。

　　「姐，這是給你補身子的。」

　　「都吃，大家都補補。」端着蒸雞蛋，往每個人的碗裏都盛了幾勺，正好把一碗雞蛋羹分了。

　　四郎擡頭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大姐，都端着碗不說話把雞蛋吃了，想了想到底是沒問，自己也默默的吃了，擡頭對小鵬說道：「趕緊吃飯，不是嚷嚷着餓麼。」

　　小鵬笑嘻嘻的用大眼睛掃視了一圈，樂呵呵的吃了起來。

　　這孩子回來眼裏就帶着笑，一看就是有什麼高興的事。

　　「你跟咱哥出去撿錢了呀？咋這麼高興？」鍾小安詢問。

　　「二姐，我跟你說，我跟咱哥剛才……」

　　「咳！」小鵬剛要說，四郎衝他咳嗽一聲兒，給憋回去了。

　　「那個……哥不讓我說……」小鵬連忙捂住嘴。

　　全家人都笑了，這孩子一臉的興奮，明明特別想說，四郎不讓，他就憋着小臉。鍾小安看着他緊緊閉上的小嘴，也樂的不行。

　　「趕緊說，不說憋着多難受，你把嘴閉這麼緊還怎麼吃飯了。」鍾小安捏了捏他的小臉。

　　「哥，那我就說了啊？」小鵬對着四郎可憐兮兮的眨眨眼。

　　四郎瞪了他一眼，低下頭接着吃飯，裝沒聽見，這是默許了。

　　小鵬趕緊講了起來，「二姐，我和咱哥給你報仇去了！」

　　原來這兄弟倆下晌出去就去老宅了，鍾小欣被劉老太臭罵了一頓，罰她在老宅院裏跪着，劉老太說她去看鍾小安，鍾小安要是醒了就不罰她，沒醒就讓她接着跪。

　　四郎和小鵬一直在老宅，等到劉老太回去，說鍾小安沒事已經醒了，就罵了鍾小欣幾句讓她回家去。

　　四郎和小鵬跑到胡同口貓着，那會天都黑了，鍾小欣跪了一下午，腫着倆膝蓋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剛拐過胡同，四郎他倆拿着提前準備好的麻袋套她腦袋上，按倒就是一頓揍，揍的她哭爹喊娘，覺得差不多了，怕在揍下去鄰居誰聽見了出來，又踢了她兩腳就跑回來了。

　　「二姐，我狠狠揍了她一頓，讓她編瞎話說你，我朝着她臉就坐了一屁股，都給她坐沒聲兒了。」小鵬一邊說一邊比劃。

　　鍾小安笑的不行，看着小鵬消瘦的小臉，心裏一陣感動。

　　張氏和鍾小禾看他連說帶比劃的小樣兒，也滿臉的笑意。

　　鍾文平收了收臉上的笑說道：「你倆太不像話了，咋說那也是你們二堂姐，咋還能動上手了呢，胡同口那麼多人家，萬一讓人看見了咋整。」

　　也不知道他是真覺得不應該打人，還是怕倆兒子被人看見……

　　四郎放下碗筷，「爹，沒人看見，我都轉了一圈了，天也黑了，那會兒沒人，我倆也沒下狠手，打完就趕緊跑了，她指定不知道是我倆打得，打她的時候也沒出聲兒，我倆跑的時候麻袋還在她腦袋上套着呢。」

　　「是啊，爹，不揍她一頓我生氣，她太壞了。」小鵬攥着小拳頭大眼睛瞪的滴溜圓。

　　鍾文平還想說話，張氏推了推他說道：「行了行了，別說孩子了，你兒子不傻心裏有成算着呢。」轉過身又對倆兒子道：「就這一次，以後不能再這樣了，記住沒？」

　　「記住了！」倆兒子趕忙回道。

　　鍾文平也嘿嘿樂了兩聲兒，再也沒說啥。

　　鍾小安有點好奇問四郎：「哥，下晌我醒的時候你也沒在家，你咋知道她是編瞎話？」

　　「你啥樣我還不知道，你啥時候打過人，再說她多高，咋還能讓你給打了，誰不知道她那張嘴，你沒醒那會我也沒心思揍她，要不她在咱家跪着我就踹她了。」四郎很平靜的說。

　　嘖嘖，還是自己的親人給力，都不用問就知道咋回事了。

　　鍾小禾把真實情況對四郎他倆講了一遍，她也覺得揍的對，她是不知道，要不她也想跟着揍一頓，妹妹差點淹死了，還讓她編排着，真是怎麼揍都不解氣！

　　四郎聽完眼睛閃了閃吐出一句：「真是揍輕了！」聽這意思，以後還想揍她。

　　小鵬氣的端着飯碗大口往嘴裏塞飯，含糊不清的說道：「我現在太輕了坐不疼她，我得多吃點飯，長胖一點，最好能長到鎮上李叔那樣，到時候我一屁股把她臉都給坐扁了。」

　　小鵬說的鎮上李叔，是鎮上一個賣豬肉的屠夫，往年家裏殺豬都是他來給殺，個子特別高長得膀大腰圓跟一座小山似的……

　　聽小鵬說完，家裏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可能腦海裏都是李屠夫的形象了。

　　鍾小安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摸了摸小鵬的頭，越看越覺得這小孩太招人疼了，趕緊多給他夾幾塊肉：「小鵬，你要努力啊」

　　一家人歡聲笑語的吃完了這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