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放縱

　　追債公司的電話和短信不斷轟炸，陳沐西低頭劃撥屏幕。

　　【根據相關公司委託，您母親葉流莎女士一共欠款260萬，現交由我方處理……葉女士失聯，您作爲擔保人有義務償還……】

　　【如果您持續拒接電話，我方有權利採取法律途徑，屆時將派人到您的住所以及公司，了解相關情況……】

　　北風呼嘯，冰刀子一般刮過皮膚。

　　陳沐西的手指已經凍紅，僵硬地點開通訊錄，給母親去電話。

　　長達十幾秒的嘟，嘟……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

　　摁滅屏幕，同時隔絕那道機械的冰冷女聲。

　　她轉而給做刑警的閨蜜打過去，想請她幫忙查一下母親的下落。

　　「喂，桃子——」

　　「沐西！你是不是看見微博了？唐端那個渣男！！」

　　陳沐西呼吸一緊，雖然已經分手半個月，但聽到前男友的名字還是忍不住情緒波動。

　　「怎麼了？」

　　「你沒看？」林桃憤怒道：「你們才分手多久，他就官宣新女友！發這種衣衫不整的裸照，還酸兮兮地配一段小學生水平的文案，真惡心……」

　　聽筒裏的聲音有點遠了，陳沐西不自覺點開唐端的微博，置頂的一條是半個小時前發的。

　　女人跨坐在唐端的大腿上，露出大片裸背，唐端手臂環住女人的細腰，整張臉埋在女人的頸間，只露出一雙眼睛，直視鏡頭。

　　背景是某個酒店的kingsize雙人牀。

　　配文：將私有浪漫公之於衆。

　　林桃說：「我懷疑這個渣男早就出軌！」

　　「可能吧。」

　　冷風灌進口腔，嗓子割裂般刺痛。

　　林桃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沒。」

　　陳沐西調轉話題，把葉流莎的事說了，只讓林桃幫着查下母親的去向，沒說欠債的事。

　　掛了電話，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快速回到公寓。

　　應該是着涼了，頭腦昏沉，四肢漂浮。衝了個熱水澡，身體上的不適沒有消逝，反而更加嚴重。

　　她沒有常備感冒藥的習慣，打開抽屜去翻安眠藥，瓶子空了。

　　她在睡裙外套上一件長羽絨服，出門。

　　午夜時分，海城的夜生活才剛剛拉開序幕。

　　何醫生說，成年人的解壓方式不外乎酒精和性，當然藥物也是其中之一，不過這是下下選。

　　陳沐西走進一家酒吧，要了一杯馬提尼。

　　光怪陸離的轉燈映在她清冷壓抑的眼眸中，帶着果香味的粉色液體滑入喉嚨，胃部灼燒，兩邊太陽穴的刺痛感卻有所減輕。

　　又要了三杯。

　　調酒師好意提醒，「這度數不小，慢慢喝。」

　　「是嗎。」

　　她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纖長的食指和中指拈住水晶杯柱，輕輕晃動，一仰頭，杯子見底。

　　杯座扣在木質臺面上一聲細微的脆響，她偏頭撩了下垂到前肩的長發。

　　一柱橘黃色的燈恰好打在她瓷白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眼因醉意蒙上一層極薄的霧氣，被酒液潤溼的紅脣微微張開，無意中極致的誘惑。

　　即便是混跡夜場見過無數美色的調酒師，也不禁一愣。

　　旁邊不知何時聚攏幾個年輕女孩，穿着清涼，面上濃墨重彩，熒光色的粉塗在眼睛周圍十分張揚。

　　陳沐西轉頭看了一眼，年輕真好。

　　其中有個滿頭髒辮的女孩喝多了，把陳沐西的目光當成挑釁，「阿姨！看什麼看！」

　　調酒師率先皺眉，陳沐西沒反應，繼續喝酒。

　　那幾個女孩嘰嘰喳喳，「匹配」、「睡一晚」、「找刺激」之類的字眼不時蹦出。

　　夜色撩人，欲望攀升，來這裏的人大多爲了放縱。

　　一聲清脆的叮鈴聲，那個髒辮女孩忽然驚呼，「看看看！這個男的開邁巴赫！黑色好酷啊！我要發了！！！」

　　「我看看！」

　　「媽的！絕對是個超級富二代！一定要狠宰一筆！」

　　其他人都露出羨慕的表情，髒辮女孩很得意，「他說十分鍾就到！」

　　可能是對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有天生的敵意，髒辮女孩轉過頭對着陳沐西哼了一聲，滿眼不屑。

　　陳沐西結了酒錢，推門出去。

　　冷風撲面而來，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

　　她擡頭望着沉重的夜空，燈火將天幕照得如同白晝，因此隱約可見墜在低空的濃雲。

　　風更大了，灌進羽絨服裏，呼呼作響。

　　扭身離開，腳還沒跨出去，餘光瞥見馬路對面。

　　一個全身着黑的男人，背靠全黑邁巴赫，單手插兜，另一手握着手機。距離太遠，看不清面容，風吹亂額發，車水馬龍中，男人的視線筆直地穿過車流。

　　視線碰撞。

　　陳沐西說不好自己的感覺，後頸皮膚過電一般。

　　想起剛才酒吧裏髒辮女孩那句「阿姨」，她酒氣上涌。

　　穿過車流，走到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