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水，客答春江

夜闌珊，雨輕落。

幽窗冷雨一孤燈，寂寥一顆心。獨倚軒窗，輕卷珠簾，聽，風兒呢喃，冷雨敲窗。凝眸夜空，雨幕重重，如煙似霧，如泣如訴，空靈而幽怨。

庭院深深深幾許，海棠依舊，思緒如風，柔柔地搖曳一段舊時光，彈去記憶的塵埃，灑落一地細碎的思緒。輕輕地撩起一簾雨幕，綿綿的雨，敲出一抹淡淡的憂傷；綿綿的雨，淋濕了一雙溫柔的眸子；綿綿的雨，細密婉轉的情絲。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綿綿的雨，低吟淺唱，回眸流年

那年，陽春三月。

桃花笑靨，楊柳依依。一縷春風輕輕地掠過，片片粉紅隨風搖曳，煞是惹人憐愛。阡陌間，香塵彌漫，落花飄零，鶯歌燕舞，令人微醺微醉。在這明媚的季節，註定演繹了一場繁華的邂逅。

春暖花開，乍暖還寒。湖畔，斜風細雨，碧波蕩漾。輕輕地，撐著油紙傘，我獨醉桃花源中，拈花一朵，借一瓣桃花寫意情愁，訴說著幽幽的心傷。

草長鶯飛，綠意盎然。你尋一抹嫣紅，嗅一縷馨香緩緩而來，如一縷春風，吹亂了我的長髮，悸動了我的思緒。在心裡，漾起一湖春水，泛起片片漣漪。

第一次與你偶然邂逅，正是這煙雨濛濛。你溫潤如玉，眉目清秀，情深款款。我素衣清顏，淺蹙黛眉，含情脈脈。初見時的驚豔，如蓓蕾綻放的聲音，如花朵嬌羞的相思，在那一刻悸動，為你留駐最初的芬芳。執手相看，脈脈無語，兩顆柔弱的心，相依相偎，不離不棄。你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我說「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仲夏。黃昏。

夕陽斜照，清風徐徐，一抹餘暉星星點點拂過池塘的每一點景色。我孤立池塘邊，映日荷花，亭亭玉立，在黃昏斑斑駁駁的光影裡舒展著迷人的微笑。凝眸那一池荷花，一種如蓮的情愫倦怠的襲的心頭，散發著一縷淡淡的清香。我是如蓮般的女子，於紛擾的浮塵中盈盈而來，眉宇間透著憂傷，淺笑無語，嬌羞的容顏泛起一絲的紅暈，那一縷溫潤的風情，如水般的清純。只是，在芬芳的笑靨之後，誰人知道我如蓮的心事。

夜未央，人未眠。輕撫一把瑤琴，琴聲淙淙，纏綿悱惻，淒美婉轉的曲調，靜靜地流淌，仿佛穿透那千年的月光。一把瑤琴，一抹憂傷，一曲殘音，一襲惆悵。瑤琴易撫，相思難寄。情到深深處，心有千千結。你說「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我說「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夏之夜。夜色如黛，月光清幽。

子夜時分，周遭一片靜謐。獨處一隅，深深地凝望你，靜靜地品讀你，在你平平仄仄的韻律中，讀你如癡的情懷，心悸的愛戀，繾綣的柔情，寂寞的等待，思念的酣暢，聆聽你訴說愛的心語。一紙素箋，一份思念，一闕殘詞，一絲惦念。平平仄仄的詞，零零亂亂的思。

長夜，孤燈。我，一個癡情的女子，以落花為茗，以青燈為伴，捧一冊古卷，吟一首唐詩，賦一闋宋詞，輕展一方素箋，細研一池墨香，為你書寫一紙思念，情寄一泓纏綿。

親愛，你把相思的寂寞凝結成一闕婉約的詞令，而我把思念的孤獨凝結成一首纏綿的心語。愛到盡頭，覆水難收。你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簾外，滿地的黃花在風中搖曳，你輕撫我的青絲，盈盈淺笑地說，親愛，等我歸來！於是，轉身離開。我，淚眼婆娑。紅塵如夢，寸寸離歌。翹首的等待，你遲遲未歸。三生石上，我輕輕念出你的誓言。眼淚在滑落，誓言在唇邊。拭不完的相思淚，喝不完的忘情水。花開花謝，緣起緣滅。花已殘，人已散。茫茫人海，何處尋覓夢中的清影？闌珊處，曾經的愛，一片荒蕪。紫陌紅塵，一切皆如煙花墜落。繁華散盡，寂寞如初。

今夜，回眸流年，深深地一瞥，目光捧不住，滴落的淚珠，弄花了妝容。

今夜，憑欄翹首，陌上看花，低眉無語。思悠悠，恨悠悠，情難止，淚難收。

今夜，伊人獨憔悴，醉臥桃花間，等你深情的目光寫意花的春秋，等你深情的目光書寫流年的眷戀

今夜，紅影濕幽窗，相思之痛，漫捲而上，風也蕭蕭，雨也蕭蕭，夜愁人更愁。

漫漫長夜，冷冷清清。韶華已逝，落寞滿袖。古香古色的閣樓裡，是誰在掩面歎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是誰在低吟淺唱，「情絲如夢，愁斷白頭，花開花落望穿多少秋水？千年等候，只為破繭重逢」

你說簾外海棠，錦屏鴛鴦；後來庭院春深，咫尺畫堂。你說笛聲如訴，費盡思量；後來茶煙尚綠，人影茫茫。你說可人如玉，與子偕臧；後來長亭遠望，夜色微涼。你說霞染天光，陌上花開與誰享；後來煙籠柳暗，湖心水動影無雙。你說彼岸燈火，心之所向；後來漁舟晚唱，煙雨彷徨。你說水靜蓮香，惠風和暢；後來雲遮薄月，清露如霜。你說幽窗棋罷，再吐衷腸；後來風卷孤松，霧漫山岡。你說紅袖佯嗔，秋波流轉思張敞；後來黛眉長斂，春色飄零別阮郎。你說暗香浮動，刹那光芒；後來玉殞瓊碎，疏影橫窗。你說良辰美景，乘興獨往；後來紅塵紫陌，雪落太行。你說賦盡高唐，三生石上；後來君居淄右，妾家河陽。你說玉樓朱顏，飛月流觴迎客棹；後來幽谷居士，枕琴聽雨臥禪房。你說高山流水，客答春江，後來章台遊冶，系馬垂楊。你說錦瑟韶光，華燈幢幢；後來荼靡開至，青苔滿牆。你說天地玄黃，風月琳琅；後來月斜江上，雲淡天長。你說蘭舟輕發，西樓月下憶姣娘；後來江湖兩忘，只影天涯踏秋殤。你說幽谷聽溪，尋芳清崗，後來落花丁零，水涸瀟湘。你說霜冷長河，蒹葭蒼蒼，後來伊人何在？孤坐未央。

你說月灑寒江，玉柱瓊梁，後來冷鏡殘鉤，三更榻涼。你說夢囈故園，桃花水裡遊鴛鴦；後來千山暮雪，老翅幾回自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