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六、

六、

雪見和龍葵從塔中出來並不像進去時那麼艱難。

不知為何，出現在兩人面前成群的妖怪並不是仗著人多圍攻，而是落荒而逃。

塔外，眾人焦急的等待，見到兩人歸來，眾人又驚又喜。

所有人心中都被希望和幸福充斥著。

看到雪見和龍葵，誰又不會被他們執著的愛打動呢？

沒有真正偉大的愛，雪見又怎能重新復活？沒有真正偉大的愛，龍葵又怎能回到現在？

沒有真正偉大的愛，誰還會期望景天能重新回到大家身邊，訴說他的「有救無類」？

大家毫無保留的釋放自己的感動。

畢竟這本是件不可能實現的夢。

畢竟這是所有人希望實現的夢。

「主人！龍葵姐姐！你們終於回來了！」花楹第一個從人群中蹦出來，跳到兩人懷裡，高興的說道。

「兩位終於還是回來了！」常胤走到龍、雪面前，激動的說道。

「哦，常大哥，徐大哥呢？他怎麼不在？」雪見突然想到受傷的長卿。

「雪見姑娘情放心，掌門已經被紫萱姑娘醫好了。他現在已經趕往神界，要在下等兩位出塔後，立刻將你們送往神界。」常胤回答道。

「原來紫萱姐姐來過了呀……」雪見喃喃自語道。

果然還是放不下……雪見想。

「常胤哥哥……龍葵……龍葵也想去神界……龍葵要救哥哥！」龍葵此時走上前說道，臉上滿是傷心。

「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們送到的！要救景兄弟，你們二位缺一不可呀！」常胤笑著說道。

「可是……可是龍葵現在是不死人之身，連一個凡人都不是，又如何能入得了神界？」龍葵有些激動，眼角掛上了淚花。

「龍姑娘為何會這樣想？你現在可已不是當初的那個龍葵姑娘了，你現在已經入列仙班了呀！」

「真的嗎？那龍葵妹妹就可以和我們永遠在一起了！」雪見高興地說道。

龍葵睜大了眼睛，終於開心的笑了起來。

「是的，因為李大俠的雙劍已是超越六界的聖器，再加上雪見姑娘那滴至情至愛的眼淚，龍姑娘現在已與神界大將飛蓬平起平坐了呀！這也是為什麼你們出塔時沒有妖怪敢阻攔你們。」

「太好了，妹妹！」雪見抱著龍葵說道。

「現在的龍葵已經長大了哦！不要再輕易哭了，要不哥哥會擔心的。」雪見笑著說道，一邊輕輕拭去龍葵眼角的眼淚。

「嗯！」龍葵點點頭。

有多少人能知道龍葵現在心裡的幸福？

得到真正的身體代表著自己可以永遠守候在哥哥身邊，可以永遠看到哥哥笑，可以看到哥哥幸福！

一千年的等待，所有的犧牲，只是為了哥哥！

這對龍葵來說，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好了，當務之急是趕緊前往神界與其他人會合。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常胤說道。

「姐姐！」龍葵堅定的看著雪見。

「嗯，我們走吧！」

神界。天庭正殿。

在雪見和龍葵到達神界時，所有人都來了，重樓，甚至還有紫萱。

但是沒有長卿。

紫萱在邪劍仙一戰後，回到了苗疆。她本來決定永遠不再回到中原，永遠離開長卿，好好帶大青兒，安心做好一個女媧後人應該做的事情，守護自己的子民。

但在得知長卿為了救回龍葵，被鎖妖塔里的妖怪打成重傷時，最終依然不顧聖姑的勸告，獨自來到了蜀山。

當時，在紫萱、常胤和眾弟子的努力下，才終於得以救下了長卿。

「長卿！」紫萱的心像是落在地上的雨滴，破碎得七零八落。

「紫……姑娘，你是哪位？」長卿向後躲了點，爬起來說道。

「長卿，難道……難道你真的喝了忘情湖水，真的把我忘了！」紫萱滿心絕望。

「姑娘……你走吧……我不認識你……」長卿低下頭，轉過身去。

「長卿……」紫萱的眼淚如玉珠一般，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碎掉。

「是呀……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選擇，我不該再牽絆你……我應該放手，我應該成就你……」紫萱說完，轉身離開了。

發已白，風中飄散。

長卿沒有回頭，只剩下死寂的沉默……

「掌門……」常胤上前輕聲說道。

「我沒事……現在首要任務是救回龍葵姑娘和雪見姑娘……」長卿沒有抬頭，搖搖晃晃的向鎖妖塔走去。

一滴淚，落下，破碎。

張開右手，指尖已沾上掌心的血，被自己手指劃破的血。一滴，滴下，綻放如花。

長卿握緊的拳頭，劃破的掌心，這是肉體的痛。

真正的痛不在這裡，在那裡，沒有人看見。

天庭正殿。

眾人圍在一團，似乎在看著什麼。只有紫萱一人站在角落。

「紫萱姐姐，長卿大哥呢？」雪見跑到紫萱面前問道。

但紫萱並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到一邊。

「他在這裡……」見雪見和龍葵已經來了，天帝把兩人叫到眾人中。

雪見牽著龍葵擠進人群中，看到中央展開一幅巨大的屏。屏中一片朦朧，霧氣彌漫，只有長卿一人盲目的四處奔走著。

「不！我要去救他！」紫萱說完，準備離開。

「不，現在你救不了他……」李逍遙說道。

「我不管，無論如何我也要試一試！」紫萱固執的說道。

「現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作為女媧的後人，你應該是最清楚現在該怎麼做的吧……」李逍遙看著紫萱，緩緩的說道。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長卿他沒有喝下忘情湖水……」

「那你為什麼也沒有告訴他呢？」此時雪見說道。

「我……因為我不想再牽絆他……」

「那你現在所要做的，不也是牽絆嗎？」

「難道……我們真的……註定不能在一起……我，我放不下……」

「不，你不需要放下。」重樓說道。

「為什麼？你是說要我現在去救他？」

「不，這個屬於你們的答案，只能讓現在的徐長卿去尋找了，你能做的，只有等。愛，但不需要在一起，因為愛的世界沒有天涯海角，因為愛就是天涯海角。重要的是，你該如何去愛。」重樓低聲說道。

重樓已經不是魔了，他已是人。

……

此時，屏中的長卿已經傷痕累累。疲勞的他實在再無力向前。

他用劍支著身體，用意志支著靈魂。

突然，前方的迷霧散開，走出一個黑髮的紫衣姑娘。紫萱。

「長卿！」紫萱興奮的撲在長卿身上。

「姑娘！姑娘！我們……不能這樣……我們……」長卿拼命想掩飾自己的心痛和思念，拼命的想從紫萱懷中掙脫。

他不能在這裡失敗，他不能在這裡放棄。

因為這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命運。

景天為了蒼生甚至犧牲了龍葵。

長卿不能為了個人的愛情，放棄景天。

「長卿，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我已經知道你沒有喝下忘情湖水。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和你分開！」紫萱把長卿抱得更緊了。

長卿此時終於不能敵過那絕世的心痛，無盡的思念，和那三生三世對紫萱矢志不渝的愛情。他終於放棄了掙扎，緊緊抱住紫萱，永世不願放手。

天庭正殿。

「長卿……」紫萱。

伴隨著最不可割捨的愛，長卿陷入回憶……

第一世，留芳要與紫萱分離時。

「我有話要跟你講。」紫萱拉過留芳的手說道。

「什麼？」留芳回頭看看遠去的師傅們，有些著急。

「我要嫁給你！」紫萱笑得很單純，很開心。

長卿瞬間呆在那裡，看著孩子般的紫萱，出了神。

「什麼？」

「我要嫁給你！」說得無比的肯定。

「紫萱姑娘，我是要繼承師傅的衣缽的，尤其這次來南詔國，讓我得道匪淺。我這次回去，便是要參與編寫道書的。」留芳穩了穩神，覺得紫萱的話只是孩子氣。

「道不道的我不懂，我只是想問你，你願不願意娶我。如果你願意娶我的話，那你就不要出家。」依然是笑臉，沒有在乎留芳到底說了什麼。

「……紫萱姑娘，你年紀還太小，對感情之事，你還不夠明白。」留芳吸了口氣，慢慢的說道。

「我明白，我喜歡你！還是……你嫌我年紀太小，或者你不敢，你捨不得放棄你們長安的榮華？」紫萱有些疑惑，有些著急，更多的是不舍。

「……繁華如夢，我什麼時候貪圖過，長安的榮華了？繁華落寞，斯人憔悴……紫萱姑娘，人生有太多的變數，我實在不能拿你來打賭……」長卿勉強的笑了笑，轉身。

「這些都是空話！這些都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為什麼不敢告訴我？我就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敢不敢娶我？」紫萱緊緊注視著留芳的雙眼，認真的說道。

留芳只是移開視線。

「喜歡一個人，你都不敢說出口，你真是個膽小鬼！」

紫萱走到高臺邊，朝著山群大聲喊道：

「顧留芳，我喜歡你！顧留芳，我喜歡你！顧留芳，我喜歡你！留芳，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如果三年以後，你的心還沒有變的話，我就娶你！」留芳走到紫萱身邊，說道。

「真的嗎？三年以後，等我長大了，等我可以離開聖姑，等我可以走進長安，走近你的時候，我就在南山腳下等你！等你來娶我！」

「這個，就是我們的信物。記得我說的話，如果三年後，你的心沒有變的話，我們就能再見。」留芳把面具交給紫萱。

紫萱開心的笑了，羞澀的在留芳左臉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後，靜靜的看著留芳。

「留芳，我在這裡等你，我要做你的新娘！」

……

第一世，留芳與紫萱被追到懸崖。

身前，萬丈深淵。

「連上天都不願意我們在一起，所以一定要把我們逼上絕路嗎？」

「還記得那天，你所說的那個傳說嗎？」

「是女媧和伏羲的故事？」

「嗯！」

兩人同時跪倒在懸崖邊。紫萱將手扶在胸口，默默祈禱著。

「老天爺，如果你同意將我倆結為夫妻的話，就把天上的雲結合在一起吧！要不……就把它們都散了……」

此時，天上厚重的雲竟散得無影無蹤。一片刺眼的陽光。

「連老天也都不願意幫我們……」

「你放心，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我的心意！」

兩人將手緊緊抓在一起。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現在懂得這是什麼意思了。」

留芳看著紫萱。吻過之後，兩人慢慢站起來，望向深淵。

「怕不怕？」

「不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敢做！」紫萱笑著搖搖頭。

兩人對視片刻，縱身一躍……

當下，幻境中……

「長卿，我們永世也不要再分開！別再去想什麼蒼生，別再去修仙了！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又有什麼重要的呢？」紫萱哭著說道。

這句話讓沉浸在回憶中的長卿頓時醒了過來。

「不……」長卿說道。

突然間，他感覺到了陽光，透過濃霧，照在身上，照進心裡。

還有鳥兒的鳴叫，花兒的綻放，蟲兒的低吟，泉水的流淌，風兒的輕拂。

這就是自然，這就是大地，這就是蒼生。

「為什麼！」紫萱看著長卿，滿臉痛苦。

「我愛你！」長卿此時笑了，沒有任何負擔。

「我也愛你！我不要和你分開！」紫萱依然執著。

「不，我不會和你分開，我更不會把你放下。」

紫萱只是看著他，什麼也沒說。

「我們的愛，不是單純的男女間的愛戀。我們的愛，是對自然，對大地的博愛。我們的愛，是女媧對生靈的愛，是蒼生的愛！」

長卿笑了，第一次看到他笑得如此釋然。

他真的懂了。

此時，濃霧完全散了，眼前的紫萱像風一般消失了。

一切只不過是幻影，修仙過程中的挑戰。

「長卿……」身後，真正的紫萱走了出來。

「紫萱……我愛你！」

「我……我也愛你！對自然、大地、蒼生的愛！我懂了……」